永琪一把拉住小燕子,把她推到身后去,吓得一身冷汗。“你少说几句,好不好?”永琪压低声音说,“连乾隆都敢乱掰?”
乾隆越听越惊,大声问:“乾隆两个字,又有什么问题?永琪,不要拦她,让她说!”
小燕子挣脱永琪,大声说:“乾隆听起来,像钳龙两个字!你想,这一条龙,被钳子钳住了,还能做什么?不是动都动不了吗……”
小燕子话没说完,乾隆大怒,手中那卷书,对着小燕子的脑袋砸了过去,怒喊:“满嘴胡言!简直是个没教养的丫头,气死朕!”
小燕子来不及闪躲,被砸了一个正着。又听到乾隆说她没教养,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对着乾隆,冲了过去,大喊:“我没教养?我的教养都被你毁掉了!谁来教我?谁来养我?我是在街上长大的,我吃剩饭剩菜长大的,我……”
永琪一看,这还得了,伸腿一绊,小燕子急冲的身子飞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永琪再急扑过去,扶起她,着急地问:“摔着没有?”他紧紧地看着她,想借眼神让她了解事态的严重性,柔声地说,“为什么总是这样?说话不经过大脑,走路横冲直撞,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把别人弄得心惊肉跳摔痛没有?赶快起来检查一下!”
小燕子坐在地上,看着永琪,挫败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晴儿惊魂未定,也奔了过来,搀起小燕子,在小燕子耳边飞快地说:“小人大猫!小人大猫!小人大猫……知道吗?”
小燕子站起身子,颤抖着,情绪激动,拼命压抑着自己。
知画和太后都看得呆住了。乾隆摇头,大大一叹,说:“唉!看到知画的字,心里才有几分欢喜,都被小燕子破坏得干干净净!”说着,就走了过来,细看小燕子,声音忽然变得感性而困惑,“小燕子,你是怎么回事?以前,你是朕的开心果,每次朕不高兴的时候,你都有办法让朕开怀大笑。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开心果变成了负气包?每次看到朕,就红眉毛,绿眼睛……还故意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来让朕生气,你……是因为知画吗?”
小燕子把头一低,眼泪夺眶而出,滚落在衣襟上。她哽咽着,没头没脑地说:“我是小人……我养大猫……为了大猫……只好当小人。”
乾隆听得糊里糊涂,抬头看众人,愕然地问:“朕听不懂她的话,你们听懂了吗?谁能帮朕翻译一下?”
太后摇头,知画摇头,永琪心知肚明,不能说破,只能跟着摇头。晴儿恻然地垂下了眼睛。
太后就叹着气,走过来,拉住乾隆说:“我看,这小燕子的话,根本不需要懂!皇帝,走吧!咱们带着知画,去御花园散散心!”就看着知画喊,“知画,陪咱们走走去!”
“是!”知画清脆地应着。
“晴儿!走吧!”太后再喊。
晴儿匆匆看了小燕子一眼,只得应着:“是!”
知画和晴儿,就陪着太后、乾隆走了。
永琪赶紧送到门口去。
眼见乾隆带着知画走了,小燕子走进卧房,失神落魄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永琪跟进房来,关上房门,再关上窗子,走到她身边,挤在她身旁坐下。她看他一眼,吸吸鼻子说:“你怎么不去御花园散心?又跑到我这儿来,你不怕桂嬷嬷告状?”
“让她去告吧!一天到晚像防小偷一样,我累了!”他就去拉小燕子的手,柔声说,“对不起,上次用花瓶敲你的头,刚刚又绊你一跤……我是太急了,被你吓得快断气了!”
小燕子噘着嘴说:“在你断气之前,我早就被你打死、绊死、气死、整死了!”
“我们这种生活,怎么过下去?”他痛楚地说,“我每天都心惊胆战,充满了犯罪感,充满了无可奈何!”他紧握了她一下,盯着她,“你要振作起来,理智一点,不要再让我担心,我需要你帮我撑下去……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忘掉仇恨吗?怎么见了皇阿玛,每一句话,都绕着文字狱打转?”
小燕子低着头,心里千回百转,都是难言的痛楚和矛盾,就默默不语。
永琪弯腰去看她:“还在生我的气?”
小燕子把身子转开。
“不要再跟我生气了,我的日子已经够难过了!”
小燕子抬头了。
“你的日子有什么难过?我看你开心得很!有人陪你看奏折,谈国家大事,写对子……晚上,还和你灯下谈心,慢慢解纽扣……”
“你又来了!你明明知道我和她没事,你还这样说,我的一片心,你一点体会都没有,你太过分了!”
小燕子委屈,自卑,伤心:“我过分,我刻薄,我不会说话,我也不会写对子,好不容易弄懂了鸳鸯和比目鱼,又有什么‘落散糖’,我只懂花生糖、米花糖、芝麻糖、核桃糖……就没听过‘落散糖’!我到处闹笑话,她那么好,什么都会!你有她就够了!事实上,你也越来越喜欢她,连皇……我不叫他阿玛,我怎能叫他阿玛呢?连这个瞌睡龙,也越来越喜欢她!她那么可怜,动不动就眼泪汪汪,想爹娘……”越说越气,声音颤抖,“好像世界上,只有她有爹娘……”
永琪瞅着她,满眼的苦恼和无奈。
“你要我怎么做?告诉我!她和我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不能假装她不存在!做不成夫妻,总可以做朋友吧?如果你认为也不行,那么,你说!要我怎么样?不跟她说话?不跟她见面吗?”
“你在逼我,我能够要你怎么做?一切都只能看你的良心!”
“我对你问心无愧!”他冲口而出。
小燕子一震,立刻尖锐地问:“对她呢?问心有愧,是不是?”
永琪睁大眼睛看着她,痛苦而诚实地说:“确实有一点!”
“我就知道,”小燕子嫉妒得快发疯了,“现在,她在你心里,已经比我重要了!你每晚睡在她房里,你对她还充满了歉意!那你对我呢?”
“对你也充满了歉意!”永琪还是痛苦而诚实的,“我觉得我已经被劈成两半了,每一半都有一大片伤口,而且是血淋淋的!我也会痛,而你,一点也不能体会我的痛苦,只会跟我生气,再故意曲解我的话!”他也一肚子委屈,“就像刚刚,我说过她比你重要吗?”
“你就是这个意思!”小燕子站起身子,把他往门外推去,她那种“叛逆的、冲动的、不能忍气的”基本个性,再度发挥,“你走!你走!以前,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你完完整整是我的!现在,你承认了,你已经变成两半,我只有半个你,还是血淋淋的!这样的半个你,对我来说是不够的!你走!免得你对她充满歉意,你就和她圆房去!把那半个你,也给她吧!”
“我这样掏心掏肺的跟你说,你一点都不感动,不谅解,还赶我走,你简直不可理喻!”永琪瞪着她,生气了。
小燕子更气:“你少跟我四个字四个字讲成语了,你知道我书念得不多,存心笑话我!管你鲤鱼黄鱼鳝鱼比目鱼,我就是‘不可鲤鱼’,你跟她去比目鱼吧!”
小燕子说着,已经把永琪推出房门外去了。她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门外,永琪也砰的一声,把脑袋往门上重重地一靠,痛苦不堪的自语:“我怎么办?我早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我真笨!”他重重地敲了自己的头一下,“我怎么会让自己掉进这个陷阱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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