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绸被他震得浑身颤抖,却自无能为力的羸弱中,生出了毅然决然的勇气。她松开蜷在裙边的手,努力将胸口喘平,冷眼射他。
不知怎的,看着她犟模样,单煜晗却有些喜欢了。他步步逼近,轻抚她的靘丽的腮,声音也放得前所未有的温柔,“瞧,为了件力所不能及的事儿,还跟我闹得白眉赤眼的,何至于?”
这般说着,俯下脸去亲她,被她别开脸避了避,笑意便凝滞在他面上,却十分通情达理地松开了她,“你闹这一场,也是无用功而已。依我说,不论你从前与谁有首尾,我都可以不计较,你也别为着个微不足道的丫头与我计较,从此后咱们夫妻好好儿过日子,从前的事,一笔勾倒,怎么样?”
到如今,花绸恨萦心头,却无计可施,万般无奈地咬碎银牙,长泄一口气冷眼挑着他笑,“你都这么说了,你是我的丈夫,夫为妻纲,我还能说什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单煜晗再度搂着她,往她红馥馥的唇上亲下去,伸出舌尖舔一舔,像一条狗卷走了一块肉,“好了,回去歇着,我这里还有点事儿,晚些回房睡。明日,挑拣些好料子给你拿丫头,算我补偿她,这事儿就过了。”
当夜,单煜晗回房来歇,在这张刚刚侵犯了椿娘的华美绣床上,粗暴地侵占着花绸。花绸却没有资格反抗,就像她对他那一番辞严义正的指责,其实于惨淡的现况于事无补。
她只能将攒紧的眉头举向窗外,眼睁睁看着月光如薄薄的素罗,将荒诞的命运照得失了真,细数时间在床架子的咯吱声里,一滴、一滴,漏得格外慢。
第二日,花绸便使红藕到市井野大夫手上买来副凉药方,偷偷使人抓了来,煎了与椿娘同服。红藕因问其缘故,花绸僝僽中咬出一丝决绝,只说单煜晗道貌岸然,若有孩儿,也要叫他教养为奸恶之辈。
却说凉药吃下去,一连腹痛两日,又不敢请大夫来瞧,终日苦忍。
一晃流光如斯,奚桓考毕归家,花绸却不得来见,他面上没说什么,一头扎进拜月阁内,醉到放榜那日归家。
仍旧是北果看榜来秉,到家便有些愁眉苦脸,奚桓屏风门里旋出来,一看他脸色,翛然落到榻上,“瞧你这样儿,我没考好?”
众丫头心也跟着揪起来,眼巴巴瞅着北果。北果三缄其口,倒像是自己没考好似的,满面愧色,“回爷的话,小的扒着榜瞧,总算在甲榜上瞧见爷的名字,第二十位……”说着,忙凑到跟前安慰,“爷也别灰心,好在下个月是能进殿试了,到殿上,咱们再好好考,没准儿能拿个状元回来呢?”
奚桓还没变脸,采薇先跳起来,“二十名?你睁着两个眼睛出气儿用的?上回还是解元呢,这会就是考不上会元,也不至于落到二十名去呀!”
“我的好姐姐,我可来来回回瞧了十几遍,挨个儿数,第一名是周大相公,第三名是施大官人,第七名是连大官人,数下来,咱们爷,还还还……还是二十名。”
“算了算了,”奚桓倒笑起来,拔座起来,挥挥袖,颇有些不为功名的情态,“二十名就二十名吧,走,到拜月阁吃酒去,请施兆庵连朝周乾同来,我摆台贺他们。”
这厢走出去,晴光匝日,瑶台布香,北果见其步伐遄怡,毫不失落,倒有些快意之姿,心下疑惑,赶上前来问:“爷,怎么这会见你比上回考个解元还高兴?您只顾没事儿人一样,小的却要把头发愁白了,这会考得这样,少不得老爷要问罪。”
奚桓斜眼一笑,“怕什么?你若怕挨打,就往我身上推,只说我成日打着你往碧乔巷寻花问柳。”说着,他饧阖着眼睨他,“姑妈少不得要使人来过问放榜之事,你告诉门上一声,不许瞒她,就说我考了二十名。若下晌你在碧乔巷见着她老人家寻过来,不许拦着,只管让她进来。”
说罢翻上马去,优哉游哉的马蹄背后,溅起漫天的晴丝如金,织成崭新的华美绣缎。
一如奚桓所料,午晌花绸就使了个陪嫁的婆子回来打听,不出一个时辰婆子便抡圆了身子回去报,“说是只考了二十名,咱们二爷还三十名呢,连大官人还在他前面去。这连大官人,素来没有他学文好,上回乡试,还在十几名上,这会却甩他一大截。听门上的人讲,小厮才回去秉了,他倒像没事人似的不放心上,又往那淫窝里钻。亏得老爷不在家,若是在家,先就摁在长条凳上打他一顿!”
花绸听见,隐隐绞痛的肚子里涌出股无名火,疼倒是不疼了,却烧得她三尸暴跳,猛地揭帐起来,粉靥微鼓,杏眼蕴怒,四下里咬牙切齿地寻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