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和奈奈一起退下,宁宁也早早避开。殷三叔将门关上,抱臂守在门口,斗笠压得很低。
气氛很有些玄妙,杨慎不由神色凝重,心知此人不提要求也罢,若是提了,必然难办。
他一番相助绝不是嘴里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世俗中打滚之人,一切利益第一。
忍不住看看伊春,她明显不习惯也不喜欢这种情况,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
“自与葛姑娘在贤德镇医馆初遇,如今也过了一个月。姑娘是否还记得当日情景?”晏于非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不提醒还好,一说伊春不由“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对了!那天医馆里的人就是你!我说怎么那么眼熟。”
晏于非笑了笑,又道:“当日我为人追杀,身中奇毒,多亏邱大夫诊治得当,否则再难活命。晏门名声在外,难免遭遇宵小之辈,只是我所遇的狂徒却异常难缠,从漠北一直追杀到潭州,几次险险要被他们得逞,若非殷三叔,今日也不可能与二位在此详谈。”
两个人都不说话,等他说出最重要的。
果然,他也不拖泥带水,立即说出了所求之事:“晏某要事在身,身边也没有多余的会武仆从,二位身手不凡,乃名门子弟,故而厚颜恳请二位暂且留在别院,多则两月,少则十日,绝不敢令两位长留。”
这个要求倒不过分,大大出乎杨慎的意料,他原以为此人有拉拢的意思。晏门近年来拓展势力范围相当厉害,亦收拢了许多人才并入门内,他原本还做好了婉拒的托辞。
这个晏二少,果然不是简单角色。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他立即说出拉拢之事,必然会遭拒绝,倒不如以退为进,先将他二人留在身边,图个来日方长。
杨慎个人意见倒还罢了,关键在伊春,只要她动心想留下,那就等于杨慎也留下。
他略想了想,正要说话,却听伊春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啊,小事一桩。要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她果然是想也不想就钻进瓮里。杨慎索性把嘴闭上了。
晏于非对她微微颔首,感谢她答应的那么爽快:“此事倒是说来话长。我晏门近年来有意壮大门下,与中原诸多门派亦有合作,一向相处愉快。前年我大哥去到巴蜀渝州,与万华派商谈合作事宜,却出师不利遭到对方暗杀,大哥右腿被砍去,所幸留了一条性命,我父因此大怒,捉了十来余个万华门下软禁起来。自此巴蜀万华竟与其他门派勾结,处处挑衅晏门,当日在贤德镇,我所中的毒,也是源起巴蜀万华。巴蜀之人善于制毒暗杀,防不胜防,我此次出远门也倍感头疼,故而恳请二位暂时留下,待事情办完,在下自有厚礼送上,绝不敢轻慢。”
此人说话技巧果然高明,稍不小心便要被他绕进去。
想来真实情况应当是晏门想吞并巴蜀一带的势力,却遭到反抗,晏门主恼怒儿子被伤,便大开杀戒,非但没有服众,却引起了更大的反抗。
如此算来,宁宁兴许与万华脱不了干系,是被派来暗算晏于非的。可惜技不如人,反而先露了马脚。以晏于非的精明,不可能查不到宁宁的身份,他却不点破,分明是给他二人面子。
杨慎不由暗暗颔首,赞此人做事漂亮。这样一来,他们欠他的情分更多,到时候只怕是算不清,必定要大大偿还他一笔了。
他又看一眼伊春,估计她的浆糊脑袋肯定是被糊弄得一团糟,毫不犹豫便要热血沸腾。
伊春正色道:“我听人说过,世上没有无缘无故伤人的人,除非是疯子。巴蜀万华会如此抵抗,想必是你们晏门做了什么他们不赞同的事。晏公子,你救了我们,这个恩情我肯定会还,巴蜀的人要来杀你,我帮你挡下,但不会帮你杀人。”
这话说的众人都是一愣,殷三叔的眉头立即拧了起来:“你怎能如此与少爷说话!”
伊春起身对晏于非抱了抱拳,略带歉意:“抱歉,我不大会说话,有些不中听。公子的厚礼我不要,但我会帮你,只管放心。”
大抵是没想到这傻乎乎的姑娘脑子还挺清楚,晏于非脸色变了一瞬,随即立即露出笑意来,温言道:“姑娘说的对,此事晏门也有过分之处。无论如何,晏某要感谢姑娘与少侠的侠义心肠,在潭州这段时间,拜托二位了。”
伊春与杨慎走后,殷三叔摇头道:“少爷,这两个少年只怕会坏事。属下还是寻个时机令他二人再也不得泄露风声为好。”
晏于非揉了揉额角,将茶杯放在鼻前轻轻一嗅,低声道:“……过一段时间再说。”
窗外莺声丽啭,一派仲春柔靡景象。他不由将窗推得大开,刚好有一行鹤扑簌着翅膀飞上天。
他看得有些痴了,轻轻问道:“殷三叔,还记得我小叔吗?”
殷三叔却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