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折辱我都不要紧,可是竟敢对阿娴出言不逊,我忍不住怒骂道:马忠,别忘记阿娴是你们少主的元配夫人,你竟敢对她无礼。
马忠狠狠地踢了我一脚,神色狰狞地道:什么狗屁少主,哼,让我事后用迷香迷倒所有参与追杀少夫人的兄弟,然后再将他们一一灭口,好像对我很信任似的,焉知回去之后等待我地不是一碗毒酒,难道我不知道参与这种事只有被灭口的下场么?
说罢,马忠伸手将阿娴抱到旁边,居然当着我的面开始撕扯阿娴的衣服,我听见裂帛之声,只觉五内俱焚,怎能忍受阿娴死后还要被这种小人羞辱,可是偏偏浑身一点力量都没有,只得高喊道:你怎可对阿娴的遗体无礼,无论如何,她总是你地少夫人,那个狗屁少主对你不起,阿娴可没有得罪你。
那个混蛋呵呵笑道:不错,她从前地确待我不薄,不过她方才不是说了么。死后不愿再做马家的媳妇,既然如此,也就不是什么少夫人,让我一偿夙愿。也没有什么要紧,你也别想高声说话引来旁人,要知道这里方圆十里之内都没有人烟,否则你也不会选在这里藏身。
我见他已经将阿娴地衣服全部撕裂,不忍目睹惨状,却又无力转头,只得紧闭双眼,想不到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走了过来。将我地眼皮强行拨开,又在眼睛旁边点了几下,我的眼睛便没有办法闭上,然后他当着我的面脱下衣服,赤条条地走到阿娴身边,奸笑着俯身下去,我只觉肺腑如焚。恨不得老天降下霹雳。将眼前所有都付之一炬,然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娴的遗体经受凌辱说到这里,查干巴拉似乎回忆起当时地情景,面上神色青白,一双褐目眼眦欲裂,怒火隐约,胸口不停地起伏,喉咙仿佛风箱一般喘着粗气,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他到今时今日还如此愤怒,可以想见当时他的心情。不过杨宁忆起查干巴拉说过贺楼启救了他与卫娴,更让卫娴免于受辱而死,想必接下来就会讲到贺楼启的出现,一念至此。不禁越发用心。今次北上求医,容不得半分疏失。若能够多知道一些与贺楼启有关的事情,必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果然查干巴拉平静了片刻,继续说道:“那个混蛋一边往阿娴身上压去,一边嘟囔着什么胡狗都可以碰得,难道我碰不得,眼看他就要沾到阿娴的身子,我耳边先是传来清脆的断裂声,然后才亲眼看到他地颈骨断裂开来,断骨的茬口十分整齐,就好像是被刀剑斩断的一样。那个混蛋浑身僵硬地向下扑倒,眼看就要倒在阿娴身上,一阵微风吹过,他的尸体竟然被推到了一边,更令人诧异的是,那个混蛋的外袍无风自动,仿佛有人临风挥舞,恰到好处地落在阿娴身上,遮住了她的肌肤。
绝境之中突然遇到这样地变故,我只觉得定然是天神怜惜阿娴地不幸,这才出手相救,虽然身子不能动,我却高声道:天神大人,你既然救了阿娴让她免遭羞辱,能不能再降下一场天火,让我和阿娴一起化为灰烬,我的手脚都废了,不可能带着阿娴回草原去,如果骨灰能够消散在风里,想必也合乎阿娴的心意。
我话音未落,一声长叹便飘入耳中,然后我便看到了一个身材伟岸的戎人男子,他穿着戎人最常见的服饰,斜领左衽,卷袖露臂,腰环甲带,脚上蹬着豹皮靴子,只是腰间没有像寻常戎人那样佩戴刀剑,而是斜插着一柄匕首,这样的人物在草原上自然常见,然而在中原腹地,我一路行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装束,就连我自己也换下了胡服,免得泄露身份。胡戎两族虽然也有仇恨,然而此时此刻看到他,我只觉得看见了亲人,差一点落下泪水,我哽咽道:这位兄弟,多谢你救了阿娴,免得她死后受辱,我查干巴拉感同身受,只是我已经成了废人,不能报答你了,若是天神保佑,让我投胎转世,我愿意做跑得最快的骏马,给你代步,或者是牙齿最锋利的猎犬,帮你捕捉猎物。
那个戎人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我地手足,叹了口气道:你的手筋断得很彻底,没有办法救治了,腿骨倒还可以接驳,只是将来难免要短上一寸。他的声音十分淡漠,好像根本不在意我的伤势,然而他手指经过的地方,我却感觉到一股热气透入肌肤,痛楚随即便减轻了很多,他地手指滑过我地眼睛,我的眼睛就可以再度闭合。我当时只觉得人力哪有如此神奇,若非他穿着戎人地装束,我差点要以为他是天神的化身。
他也不忙着帮我接骨,反而转头看了阿娴一眼,问道:“你可是要将她的尸体火化么?”我连忙点头,一点不敢迟疑。他略一思忖,突然用手指了指阿娴,一缕白色的火焰从他的中指冉冉升起,飘落在阿娴身上,然后火光突然爆裂开来,迅速将阿娴笼罩其中,虽然隔着一丈多远,仍然能够感觉到热气逼人,只过了片刻,火光渐渐变成了红色,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伸手一按,火光立时熄灭,只余下白色的灰烬。
他将阿娴的骨灰用一方丝帕包了起来,问我道: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带走么?我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留恋,虽然屋里有些衣物银钱,然而阿娴既然死了,这些东西也就没用了,便摇了摇头。
他不顾我身上鲜血狼藉,将我背在身上,又从马忠的衣服里找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之后丢进了柴垛,然后便离开了农舍。我趴在他背上,只觉得十分平稳,他走得分明很慢,可是两边的景物却如飞而退,还没有走几步,我便感觉到身后一片炽热,想必是那间农舍的火势已经不能遏制。
他的行事手端鬼神莫测,我心中暗暗称奇,心道,莫非他虽然不是我们胡人的天神,却是戎人的天神么?可是我还没有开口动问,就感觉到一阵倦意,不知不觉地昏睡了过去。
等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一个破庙的佛龛里,身下铺着柔软的皮褥,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所有的力气也都回到了身体里,只是右手和左腿都不能移动。我举目四望,想要寻找救我的恩人,然而被帘幕遮住了目光,根本看不到恩人的身影,正在这时,我耳边听到一个清冽冰寒的女声道:宣颉,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宁听到这里蓦然站起,再也掩不住惊容,方才听到那个戎人手指发出火焰,片刻之间将卫娴的尸体化成灰烬,他便若有所觉,只觉和武道宗那种酷似三味真火的奇功十分相似,不过他只知道这种真火可以用来自焚,却不知道还有人能够令真火离体,真是匪夷所思,不过他料定那个戎人就是四大宗师之首贺楼启,这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逝,想不到查干巴拉居然叫出了“宣颉”的名字,这个名字虽然他只听过一两次,却是铭刻在心,莫非那个戎人并非贺楼启,而是早已失踪多年的大师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