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囤拎回家的一包袱书里除了《四书集注》外,还有《百家姓》《千字文》和《增广贤文》三本识字启蒙,以及《龙文鞭影》和《幼学琼林》两本举业启蒙。
就这几本书,整花了李满囤二十吊大钱,都够城里买半个宅子了!
听了这价钱,不说王氏了,就是红枣也心肝颤了好几颤––怪不得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呢,这城里的砖瓦宅子压根就换不到几本书啊!
翻开新买的《千字文》,李满囤教红枣和王氏认“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这八个字。
红枣瞧这八个字里只黄字和前世的简体字有一横的差异,当下便就学会了。
而王氏则作为一个连横竖笔划都没听说过的真文盲,一气学这八个字,便就有些费力。
书贵,李满囤舍不得多用——这书他还打算留给儿子用呢,故而就想拿笔把八个字搁纸上写一遍,然后再拿给王氏和红枣认。
铺纸、研磨、润笔,李满囤架子摆得极似一回事,但落在纸上的纸,却让红枣大出意外––她爹写的“黄”字歪歪扭扭不说,竟然还少了一笔––这在简体字算对,但于繁体字,就是个错别字啊!
“爹,你写的这个黄字,不对,中间漏掉了一短横。”
“哪里?”李满囤看看书、又看自己的字,愣是没看出来。
没办法,红枣只好拿过笔,自己给写了一个极大的黄字,然后方道:“中间这里,爹,你仔细看。”
经红枣如此说,李满囤方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脸立刻就红了––感情这些年,他这个“黄”字就没写对过!
幸而李满囤天生一副老红皮,一时羞惭,红了脸,红枣也没能看出。
如果说“黄”字少一笔还能算是意外,那么“荒”字多一点呢?看着她爹李满囤写错了“荒”字后一无所知地收笔、吹墨,红枣只得又出言提醒道:“爹,‘荒’字的这里多了一点!”
于是,李满囤的脸又红了。
看着男人八个字写错了两个,一旁坐着的王氏对于自己能学会认字却是添了不少自信——在红枣指出第一个“黄”字少一笔时,王氏就根据红枣的指点自己看了出来,而第二个字,王氏更是在李满囤落笔那个点时就看出来了。
不过王氏啥也没说。男人爱面子,她得给男人留面子。而红枣则是无碍——男人从不跟闺女置气!
好好的一张纸因为写错了两个字而多了两个墨团,李满囤觉得难看,便准备扯了丢弃,然后重写。
王氏见状赶紧拦住:“这纸别丢,你拿给我。我拿剪刀把这有字的纸按格子剪了,然后拿线缝起来,不就能当本小点的书用吗?”
李满囤听着有道理,就依言把纸给了王氏——纸墨也都很贵,在能圆住面子的情况下,李满囤还是那个节俭的李满囤。
看到王氏把写着字的纸按照格子剪成半个巴掌大点纸片,然后又拿针缝起来,红枣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前世幼儿园小朋友揣口袋里的识字卡片书吗?
口袋书、简体黄,红枣禁不住有一瞬间的怀疑:其实她的爹娘也是有前世记忆的吧!
唐诗里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自清明之后,便是连绵的阴雨天。
这样的天,盖不了房,李满囤便就在家继续教王氏和红枣认字。
红枣本以为她有简体字的基础,现学个繁体字,还不是手到擒来结果没想到才第一页第二行就为“閏餘成歲,律呂調陽”这句话中的“餘歲”给难住了。
比如“餘”这个字,红枣以为应该对应简体字的“馀”,但馀这个字红枣压根没见过。
于是红枣便问李满囤:“爹,这个餘字是啥意思啊?”
“这是餘钱的馀,就是钱多,剩钱的意思!”
红枣眨眨眼,又问:“余庄头是不是就是姓这个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