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聘礼如何能少得了洪媒婆,但她不敢跟谢家各房少爷们争路,故而一路骑着大青骡子同周旺一起跟在这群小爷和他们近身小厮和出门长随们的马后。
托今儿人多路堵少爷们策马跑不起来的福,洪媒婆虽落在这近百匹马的后面,但竟未曾吃什么灰。
刚准备放炮的时候,谢福恐鞭炮声大惊了马便使各房的常随牵了所有的马退后,洪媒婆也把大青骡子交给了周旺的小厮,跟周旺一起挤到了前方来。
刚放炮的时候,谢福又跟洪媒婆勾兑了后续进庄后的行程,故而直待李满囤和谢尚都说上话后洪媒婆方才站到人前。
当下见面,少不得又问了一番好,然后李满囤方才把请谢尚一行往里请——由此,李氏族人和谢家人便自发的各成一列,分跟着李满囤和谢尚鱼贯而入。而谢家来的吹打和聘礼队伍则在周旺的指挥下跟在了最后。
因还没有过礼,刚李满囤和谢尚就没有相互引见自己身边的人——会亲啥的一般在过好礼后吃蛋茶的时候进行。
李满园一向以会说话、善交际自谓。他现怀里揣着结交谢家人的念头,自是不甘寂寞。
当下李满囤想着自己先前和谢大爷,今儿来的一众谢家少爷们的大伯一屋喝过酒,便自觉自己也是一个长辈,然后便冲身边的谢家人打了个哈哈,自来熟地问道:“这位小哥,不知你跟尚儿如何称呼?”
刚李满园听李满囤如此称呼谢尚,便也有样学样的管谢尚叫尚儿了!
同李满园走在一起的是谢子安四弟谢子俊的长子谢允怡。
因今日来前,谢允怡被他爹耳提面命地要求到李家后无论如何都要入乡随俗、客随主便、谦逊有礼、敬老慈幼、克恭克顺、屈己待人——不然,他就把他丢在老宅家塾里学规矩,不带他去赤水县。
谢允怡虽说大谢尚一岁,但干架却干不过小魔王谢尚,故而谢允怡不想待在谢宅,特别是他奶和爹娘都不在的情况下。
谢允怡听李满园管谢尚叫尚儿,一时摸不准李满园的路数,便和煦笑道:“不知长辈如何称呼,晚辈谢允怡,是谢尚的同堂兄长!”
李满园听谢允怡客气地称呼他“长辈”心里高兴,便蹬鼻子上脸地自我介绍道:“允怡是吧,我是今儿定亲女方的三叔,你跟着尚儿叫我一声三叔就行!”
城里住过几月,李满园没白住,他学会了城里人不把姑娘名字告诉外人的做派。
谢允怡没想到李满园初次见面便跟他爹娘一般口吻地叫他名字,不觉怔愣了一下,但转即便以为这是庄户人家的风俗——比如刚这位李家三叔称呼谢尚也完全是谢子安的口吻。
于是谢允怡便遵从他爹的教诲入乡随俗地拱手道:“原来是李家三叔啊,刚晚辈真是失敬了!”
“好说,好说,”李满园笑道:“允怡啊,你头一回来,不认识我是自然。这俗话说‘不知者不罪’,算不上什么失敬!”
谢允怡……
“允怡啊,你前面这位小哥也是尚儿的兄长?”
如此李满园便和谢允怡你一句我一句的攀谈起来。
李满仓揣着和李满园一样的心思,但他口舌不及李满园灵活,正犯愁如何和谢家人搭话呢,可巧听到身后李满园和谢允怡的对话,于是也有样学样的问道:“这位小哥,你是尚儿的大哥谢允青?”
谢允青作为长孙,万事都不愿落在四房的谢允怡后面,当下彬彬有礼地拱手道:“见过李家二叔,晚辈正是谢允青!”
……
俗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进城读了半年书,李贵雨觉得自己虽算不上脱胎换骨,但也是读书明理,成了族里一般辈的兄弟中少有的读书人——即便还赶不上宗子李贵林,但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过去几天,李贵雨没少设想他作为红枣的大哥今儿当如何不卑不亢地和谢家人说话——同洗三那天李贵林和谢大爷一般得体的说话。
但刚刚李贵雨亲眼瞧到谢尚同他的一众兄弟们每一个都是锦衣华服、金冠玉带,低头瞧见自己的短衣布带,不觉自惭形秽,便就怯了心气,不敢再同身边同龄的谢家人攀谈。
李贵雨耷拉着脑袋跟在李满园身后。他听了好一会儿李满园跟谢允怡间拉家常一般的闲话,方才重新鼓起勇气问身边的谢允芳道:“你是不是叫谢允芳?”
不想谢允芳也正好转脸问他:“你叫李贵雨?”
话音未落,李贵雨同谢允芳两个人目光相对,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张——面面相觑间谢允芳忽地笑了起来:亏他刚才如何想着怎么和对方招呼呢,不想对方也在为此犯愁。
真是不谋而合!
李贵雨见状也忍俊不禁,笑了出来:谢家人也没他想的那么高不可攀,难以接近嘛!
说到底,李贵雨也才是个十二岁的青葱少年!
看大哥李贵雨和谢允芳相谈甚欢,李贵富、李贵祥自是不甘示弱,也纷纷和身边的谢家人都攀谈上了。
故而等进到喜棚的时候,李氏族人和谢尚兄弟竟差不多都简单认识了。
留在客堂等待的李高地、李春山、李丰收远远瞧到一族子弟虽是青衫布衣,但跟穿金带玉的谢家人走在一处说话一点也不怯场,都是老怀畅慰——比瞧到李满囤身旁穿着绯色衣袍的新女婿谢尚一表人才还要高兴。
俗话说“郎才女貌”,几个人暗想:选女婿重要的是选才华和家世,至于相貌,基本上只要不瘸不瞎,有个大大市市的样子就行——男人长得太好,便容易招蜂引蝶,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现红枣的女婿长得比红枣还俊俏,只怕将来的妻妾不会少,如此红枣倒是赶现在嫁过去最好——能得些少年情分不说,还能多帮扶族里几年!
因在城里被路人围堵追看耽误了太久,谢尚一进桂庄,便在谢福吉时已到的提醒下不及喝茶就在吹打尽心演奏的《喜洋洋》乐曲声中把聘书叫交给了李满囤。
李满囤接过绣着鸳鸯细水双喜图案的大红绢面洒金聘书,打开瞧到内里详细罗列了谢尚祖父母、父母姓名官职以及他自身姓名排行生辰八字等详尽内容便知不宜与旁人瞧看便将聘书放回匣子,然后又把匣子揣到了自己怀里——上回进城,李满囤可听朱中人说了,这贵人的八字不能随便给人瞧,不然给人做法抢走了气运可就不好了!
等李满囤转呈聘书瞧看的李高地……
在场的李氏其他人……
谢尚瞧见不禁扬了眉,心说:他这位岳父大人行事虽说不够大气,但脾性倒是直爽!
不怪能入他爹的眼!
谢家其他人瞧见却觉得李满囤这画风有点熟悉——他们大房那位大爷和小爷的行事似乎也是经常如此地让他们这些局外人莫名尴尬!
看李满囤小气巴巴的自揣收了聘书,谢福眉眼不动地捧了礼书走上前来唱礼。
风俗里男方下的聘礼得装在密不透风的杠箱里抬到女方家——这和女方发嫁妆时把箱子打开,任由天下人瞧看的开明完全就是两样。
故而在过聘礼前,即便是同谢尚一起来的谢家人也都跟站路边看热闹的外人一样只知道仪仗里杠箱的数目,并不知道聘礼的详细。
作为谢府大管家,谢福每每参与谢家赞礼,早练就了一手不亚于红枣前世新闻播音员的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