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因果(七月十五)

开席后葛氏带着儿媳妇姜氏、尤氏来主桌敬酒。

“李太太,”葛氏笑道:“这是我的两个儿媳妇,你还没见过吧?”

王氏拿着酒杯老道笑道:“还真没见过!”

“三太太,去年冬月来喝你二儿子喜酒时你大媳妇正好有孕,没有出来。今儿还真是头回见面!”

葛氏闻言想到大孙子的满月酒和百日酒更觉扎心。她回头和姜氏、尤氏笑道:“这是你们尚弟妹的娘,李太太!”

姜氏、尤氏双双道福道:“李太太!”

王氏笑道:“起来,起来,不用多礼!”

然后又叫丫头道:“菊香,拿两份表礼来给两位奶奶。”

想看王氏出丑的葛氏……

葛氏做梦也没想到王氏竟然随身带着见面礼,算计落空,一时颇为无语。

姜氏、尤氏闻言又双双谢过王氏。

红枣也没想到她娘会带着表礼,不觉悄声笑道:“娘,你今儿来吃席还带着表礼啊!”

王氏笑:“你们家不都讲究头回见面长辈要给晚辈见面礼吗?这两份见面礼还是去年冬月备下的——当时你不是四房还有个女孩要出嫁吗?结果没想没请人,以致一直留到现在,今儿可算是送出去了!”

云氏一旁听到不禁拿帕子掩住了口,心道她这个亲家出身虽是庄户,倒是挺知道入乡随俗的!

看她今儿有备而来的样子,可算是心有成算。不怪能教养出尚儿媳妇这样的女儿。

谢子安几年没见李满囤。当下见面谢子安看李满囤的面相又变了——李满囤先前两只没肉的耳朵竟生出了小指盖长的耳垂,人中也已长长,眉眼更是添了秀彩,身材虽还是粗短,但一个人却隐隐有了文气。

难不成这李满囤还能有科场文运?谢子安心中纳罕,亲领了他来见老太爷——至于李贵中,早在他跟李满囤见面寒暄的时候,就被谢奕给扯走了。

这几年李满囤已经见过谢老太爷许多回,但每回见李满囤还是情不自禁地要给谢老太爷磕头——书念得越多,李满囤就越感受到自己的无知,连带地就越加尊重读书人。

今天李满囤也无例外地给老太爷磕了头。

老太爷今年九十一,眼睛看书虽有些老花,但看人却没什么问题。

过去一年家里办了好几回喜宴,李满囤都有到场,加上谢奕和李贵中玩得极好,老太爷早把李满囤父子打量了个通透。

老太爷不差人磕头,但看到李满囤的恭敬依旧觉得喜欢。

老太爷叫谢子安掺扶起李满囤后招呼他一桌坐下,欣慰言道:“你儿子极好,小小年岁就把《孟子》背下来了。我刚试了他两句,一点也不怯场地就给我背了一段。”

李满囤闻言自是高兴。不过他不敢在谢老太爷跟前卖弄,只谦虚道:“老太爷,您太抬举贵中了!”

“不是抬举,”老太爷笑道:“你儿子贵中确是用功。先奕儿同他一处玩了几回,现也知道上进用心,发心要把《孟子》背下来了!”

谢知遇一桌坐着,耳听他爹如此夸奖李贵中心里酸楚——他长孙谢允去岁娶妻,今年都十九了,至今都没得他爹一句教导评判。

他爹真的是对大房偏心太过了,明明早年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候他爹最疼的可是他。

难不成是他爹看他这些年功无寸进,谢知遇暗想:对他灰心失望到连子孙都不入眼了吗?

散席后,谢子安跟老太爷议论李满囤的面相,老太爷呵呵笑道:“子安,你亲家虽说庄户,但这些年劳作之余专心学问——我听尚儿说《四书》都背下来了。”

“俗话说‘相由心生’。你亲家读书有得,心境变了,相貌跟着改变还不是正常?”

谢子安听着有道理,不觉笑道:“原来我亲家这几年这么用功!”

“以他这个年岁,能背下《四书》委实不易!”

老太爷笑道:“所以养的儿子也好,招人疼!”

谢知遇一听更心塞了。

六月二十八是谢知遇五十八岁的生辰。他早晌来五福院请安,然后和老太爷吃过午饭后也一直不走,众人便知他有事求老太爷。

谢子安见状一笑,起身带着两个儿子告辞。

谢知道见状开口道:“这外面日头毒,奕儿还小,经不起这般暴晒。而且他家去也是睡觉,现去我书房歇了也是一样,且起来后我还能看着他临几张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