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确是她失算。
江凭阑赶回大营,与军中几名包括柳瓷在内的副将开了个紧急会议。粮草被截,计划生变,她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制定出新的方案,作出反击,配合微生作战。
良久后,大帐里的议论声渐渐轻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位列正中的江凭阑。
她的手撑在案几边缘,一个稍稍倾身的动作,随即眯眼扫过沙盘上林林总总的各色旗帜,冷笑道:“就如诸将所言,让皇甫逸捡个大便宜回去交差,这笔账,咱们来日再算。”
……
皇甫延熹二十三年十一月,皇十一子运筹帷幄,不出饮马河半步,遥遥指挥了一场奇袭战成功阻截大乾粮草,令大乾摄政王不得不提前撤出亓水关。神武帝大喜,收归了兵符的同时也将京军神机营的掌管权交给了皇十一子。
大乾摄政王撤出亓水关,皇甫南境的地方军立即往西回防,潮水般朝破军帝涌去。大乾朝中霎时一片哗然,眼见皇甫与大昭两面开火,将陛下堵在了皇甫南境附近的月陇关,人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更有甚者将骂名冠给了临阵脱逃的摄政王,弹劾罪状一本本奏来,险些都要淹没了辅政宰相的桌案。
十一月十九,大乾破军帝与两国兵马僵持在月陇关的第八日,杳无音讯近二十日的大乾摄政王忽然现身大昭西境,以雷霆攻势撬开大昭国门,在整个西境来回肆虐了一整圈,惹得大昭怀盛帝睡觉都心惊胆战。
西境大破,深入作战围堵破军帝的昭军被切断了退路,摄政王分兵两路,一路留守大昭,一路直杀月陇关。
突如其来的逆转看得人眼花缭乱,十一月二十七,大乾摄政王亲率十万援军以环形攻势逼近月陇关,将堵在外围的昭军踹了个人仰马翻。
昭军退路被截断,只好卯着劲跟大乾火拼,一路被拖出了月陇关,到得本国边境外围,摄政王的兵马忽然消失不见,众人刚要松口气,却被驻扎在自家西境的大乾守军揪了尾巴。
数万昭军全数覆灭在边境线,至死都没能踏进近在咫尺的国门。
昭军撤离后,得以喘息的破军帝立即在月陇关组织了一场反击战。本就因连日合围大显疲态的皇甫地方军哪里想得到大乾还有如此后发之力,仓促应战之下损失惨重。
破军帝一朝杀出月陇关,未曾休养生息几日便将兵锋指向了不远的皇甫南境。皇甫朝廷早在月陇关反击战初起时派遣了三员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前来坐镇,这才勉强支撑着全军不往内陆溃退去。
大乾摄政王的兵马从大昭西境杀到月陇关,又从月陇关打回大昭西境,一个来回过后也已是强弩之末。然而领军之人是近半年来屡屡奇招不断,战略战术可谓天马行空的江凭阑,皇甫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密切关注着这支军队的动向。
甫京城里一家风月楼,厢房内也恰有几人在议论此事,只是还没能说上几句,那上首的男子就低低咳了起来。那些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虽被赶走了,这厢房里头却还有股怪刺鼻的香气在,他皱了皱眉,看向左手边,“十一,瞧瞧你挑的好地方。”
皇甫逸上个月出征归来得了赏赐心情不错,闻言忍不住笑出声,“九哥,你还真是一点受不得脂粉气。”
皇甫弋南听出这位弟弟对自己的嘲讽,淡淡瞥他一眼,又看了看右手边同样浑身不自在的喻衍,“阿衍就受得?”
喻衍赶忙摆手,“表哥成家了的人都受不得,阿衍怎会受得。”
这老实人说的老实话听得皇甫弋南更不舒服了,明明他是三人中年纪最长成家最早的,却反倒显得最无用了。他敛了神色,凉凉道:“你们嫂嫂不爱涂脂抹粉。”
这“嫂嫂”指的谁自然不言而喻,其余两人闻言对视一眼,有心想笑却又怕皇甫弋南动怒,只得憋着,作出“理解理解”的样子来。
三人一般都是密信往来,很少这么当面聚在一起,此番是为了筹划扳倒老六的事才冒了风险,到了这鱼龙混杂的风月场所。既是乔装出门,为掩人耳目便也不遵礼数,言谈间都以兄弟关系称呼。谈完了老六的事,自然又免不得提一提这位“嫂嫂”。
皇甫逸与喻衍打了个赌,前者因偏擅突袭战,认为嫂嫂此番的目标是与破军帝合力大破皇甫南境,后者却因偏擅防御战,觉得嫂嫂不会在己方兵力衰弱之时冒如此风险再杀个来回,还是取道后方保证破军帝的退路更妙。
皇甫弋南听着左一个“九嫂”,右一个“表嫂”,在两人发表完各自意见后淡淡表了态:“从战术上讲,你二人的说法都不无道理,可你们嫂嫂又不真是五大三粗的武将,这场仗打了近半年,如今也是时候收尾了。”
皇甫逸和喻衍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齐齐似笑非笑道:“还是您懂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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