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宏武怕“宇内狂客”像对“老童子”一样,一口便坦承出来,那就等于迫自己非杀
“突眼无常”灭口不可。
自己是否能杀得了“突眼无常”姑且不论,他既能找到这里来,别的人当然也能,灭口
不是办法,好在老道已死,暂时让这件事成为悬案把;
心意动处,立即开口道:“古亦明已死,恐怕再没人能告诉阁下这秘密了,阁下既然把
杀人当作行乐,就出手试试看吧,不然就请便。”
“突眼无常”冷哼一声伸手便抓,手法和“老童子”一模一样。
田宏武横剑相迎。
“呀!”栗呼声中,“突眼无常”暴退八尺,手掌鲜血淋漓。
田宏武剑离鞘三分之一,用的是“追魂三式”第一式“守网待自”。“咔!”地一声,
长剑回鞘,气势从容已极。
“突眼无常”的眼珠,似要突出眶外,风干的脸皮成了紫酱色,那神情,说来够可怕的。
田宏武淡淡地道:“在下不为已甚,阁下应当知足?”
“突眼无常”龇牙道:“有种的报个名号?”
“宇内狂客”代答道:“他叫‘追魂剑’,记清楚了。
“突眼无常”道:“老夫不会忘记的!”
说完,疾掠而去。
田宏武吁了口气,道:“前辈怎地替晚辈取这外号?”
“宇内狂客”笑笑道:“这不是老夫取的,是‘影子人’说的,对吗?以你的剑术造诣,
这外号不错,你是刚出山的太阳,将来未可限量,怎能没个外号。”
田宏武苦苦一笑道:“晚辈并没有意思在江湖上逞强争胜,目前是不得已而为之……对
了,‘突眼无常’怎会跟踪到此杀人?”
“宇内狂客”道:“照惯例,‘老童子’来此地时,定然一路做了暗记,唉!动数难逃,
老道躲藏了七八年,结果还是逃不过该教的毒手。”
顿了顿,忽又道:“他为了向老夫报恩,而背叛了‘化身教’,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
我而死……
田宏武沉声道:“前辈也不必太过自责,江湖道上恩恩怨怨,永无了休,现在只有先料
理死者的后事了。”
“宇内狂客”道:“田少侠,照你杀‘老童子’的那一手,你本可杀‘突眼无常’
的……”
田宏武道:“也许可以办得到,但晚辈想到‘老童子’之死,对方并未确知,如果再毁
了‘突眼无常’,将会变成解不开的死结,很可能会影响到正事,所以才放他一马。”
“宇内狂客”道:“该教邪恶万端,眶洲必报,你伤了他与杀了他,事实上没多大的分
别,算了,我们先料理老道师徒后事,然后也好离开了。
两人各抓起一具小道的尸体,走向后院,田宏武刚踏进院子门,目光扫处,不由头皮发
了炸。
世间尽管有许多死他 也有许多死相,但像老道这等死状,可真是罕有,全身血泥拈污,
道袍已被撕抓成了破布,皮肉尽见,没有一点是完好的,身体缩成了一个球,两只手还深深
插在土里,死前百多痛苦,简直无法想象。
田宏武接连打了两个冷颤。
“宇内狂客”咬着牙道:“这就是该教迫供的手法,铁铸的人也受不了,老道硬挺到死,
一句话也没说,这一份骨气,简直近于残酷。
口口 口口 口口
料理了老道师徒的后事,已经是酉牌时分,太阳已经偏西了。
田宏武与“宇内狂客”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宇内狂客”奔登封王家庄,找做豆腐的王大娘,探听他从未见过面的女儿的下落。
田宏武仍滞留在郊野,他对那古墓室,还是不死心,总想找到,再看一遍黑名单,同时
也很想揭开“复仇者”之谜。
“影子人”是知道这谜底的,但他不肯说也是枉然,他诡秘得像影子,除非他自愿现身,
否则根本捉摸不到他。
这一带地方的每一片土,都被田宏武踏过,而且是不知多少遍,他几乎能闭眼说出每一
棵树、每个石头的方位,但就是找不到那墓室的入口。
他锲而不舍地搜寻。
天又晚了,他犹自踯躅在野地里。
他想:“今天是最后一晚了,再找不到,只好放弃,‘复仇者’的下一个目标,将是
‘火堡’,‘火堡’在洛阳北郊附近,离开封不远,如果到那附近守候,也许能有所获。”
主意就这么打定了。
夜幕低垂,郊野在夜色里一片迷茫,走磷飞萤,是唯一动的点缀。
突地,他领悟了一个道理,如果像这样找法,一辈子也找不到,自己在明里,“复仇者”
在暗中,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眼。
于是,他左右一顾盼,上了一株高树,在树顶上找了个稳妥的松枝,坐了下来。然后用
目光不停地四下扫瞄。
守株待兔,能否收效尚在未定之天。
星移斗转,时属子夜。
田宏武已经感到有些气沮,守望了这半夜,双眼都酸痛了,这是没有办法之中的笨方法,
郊野这么广大,如果古墓不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一切还是空的。
就在他颓丧之际,一条黑影,从视线中出现,很模糊,他怕是眼花,拭了拭双睛凝神再
望,证实是一条人影,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跳荡起来。
那人影快得出奇,有如鬼魅飚风,一眨眼便是老远。
他不敢下树,唯恐一疏神便失去这人影。
人影,在数十丈外停住了。
太远 夜色太浓,看不真切。
田宏武眼巴巴地注视着那人影,连呼吸都停住了,生怕喘一大口气,对方便会消失。
但,人影还是消失了,不知是如何消失的,反正视线里突然失去了那影子。
田宏武记牢了方才人影停留的方位,又待了片刻,不见动静,他飘身下树,奔了过去,
眼前是一座孤坟,荒草覆盖,只现墓头,是一座寻常人家的小坟,这里他几天前还搜索过,
没什么异样。
当然,像这种小坟,到处都是,没什么出奇,一个土穴,一具棺木,不会有墓室的,他
怕记错,再审视了一下地物,一点不错,正是那人影停留消失的地方。
于是,他开始仔细搜索五丈方圆之内的每一寸地方,可是依然一无所见。
他又回到小坟前,站着发愣。
这一片土地上,唯一碍眼的,便是这小坟,余外都是野草和矮树丛,如果这里有什么蹊
跷,问题必出在这小坟上。
呆了一阵,他开始抚摸墓穴、墓碑,希望有所发现。
过度的紧张,使他额角上不断地冒汗。
一声冷笑,起自身后。
田宏武全身融电似的一震,回转身来,两眼登时直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兀立在身前,那
装束身形,与以前化名余鼎新的童梓楠,完全一模一样。
一对寒星似的眼睛,看得他心里直冒冷气。
他不禁脱口叫了一声:“复仇者!”
黑衣蒙面人冷冷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宏武激动地道:“阁下是不是‘复仇者’?”
黑衣蒙面人道:“是又如何?”
田宏武想了想,索性坦白地道:“替‘凤凰庄’复仇,在下应该有份!”
黑衣蒙面人道:“你凭什么有份?”
田宏武道:“阁下应该知道的。
黑衣蒙面人道:“可是我不知道!”
田宏武怔了一怔,道:“阁下到底是不是‘复仇者’?”
黑衣蒙面人道:“那我告诉你,不是!”
“阁下……不是‘复仇者’?”田宏武大感意外,连退了两个大步,栗声又道:“那阁
下是谁?”
黑衣蒙面人淡淡地道:“我就是我,不会是你,也不会是别人,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这近于调侃的说法,田宏武感觉不是味道,声音一冷,道:“阁下深更半夜,来这荒野
何为?”
黑衣蒙面人反问道:“你呢?”
田宏武设好气地道:“在下来找‘复仇者’!”
黑衣蒙面人声调一变,道:“田宏武,老实告诉你,除非他愿意与你见面,否则你一辈
子找不到他,复仇的事,他要独自去办,不愿假手于任何人。”
这一说,田宏武心头疑云又起,到底对方是不是“复仇者”,不然他怎会说这样的话?
最低限度,他必与“复仇者”是一路的人,这疑团不打破,实在闷人,当下把心一横,道:
“在下最后问一句,阁下是不是‘复仇者’?”
黑衣蒙面人以断然的语气道:“不是!”
田宏武紧迫着道:“那阁下是谁?”
黑衣蒙面人道:“我不能告诉你!”
田宏武已经横定了心,沉声道:“如果在下定要知道呢?”
“难道你要动武?”
“必要时会的!”
“你不是有心要破坏‘复仇者’的计划把?”
“在下只要知道他的真正来历,与他代‘凤凰双侠’一家复仇的理由。”
“这不是件儿戏的事,是武林中空前的大事,他当然有百分之百的理由,你如果为了好
奇而一意孤行,将把他复仇的计划完全破坏。”
田宏武窒了一窒,道:“在下的目的是要尽一分本份。”
黑衣蒙面人,道:“你别再追探他的来历,便算尽了本份,总有一天,你会完全明白
的。”
田宏武感到心痒难熬,心念一转,得了个主意,冷哼了一声道:“很好,既然如此,在
下便单独行动,各行其是。”
黑衣蒙面人道:“你如何单独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