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春辉不敢发动大战,一方面是北辽势大,另一方面是北疆贫困,百姓经不住磋磨。几次大战下来,民力被消耗狠了,弄不好就会暴动。
“相公都颇为好奇,本想亲自来陈州看看,可身子骨却熬不住。我这次来,顺道想看看陈州民间的实情,回去也好禀告给相公。”
夕阳西下,一群群鸟儿飞回了村子里,在一棵棵树上栖身。
鸟鸣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
一户户人家的屋顶上,炊烟袅袅。
农人归家,一路走在前面,身后的老牛亦步亦趋,和主人保持着一个频率。
几个孩童在村口打闹,你追我赶。
“二郎,挨千刀的!回家吃饭啦!”
有妇人在尖叫。
一个神色狡黠的孩童喊道:“阿娘!马上!”
汪汪汪!
一条狗追上了孩童,摇着尾巴,就像是在催促小主人赶紧回家。
一股股焚烧柴火的味道扑面而来。
令人生出了些悠然的惬意。
“我小时最喜嗅着烧草木灰的味道,嗅着嗅着,就觉着再无烦恼。”
估摸着郝家该吃完饭了,周丰回身,“回去吧!”
田园虽好,强敌却在侧。作为北疆官员,他的脑子里始终保持着警惕。
到了郝家,周丰吩咐道:“寻主人家弄些热水来,咱们吃饭。哎!陈州的肉干,大饼,菜干,可都是好东西。”
一个军士去寻郝明,另一个军士笑道:“可不是?这陈州以前也算不得好地方,自从通商后,草原上的牛羊不要钱般的就送了过来。”
“周文书!”
那个军士出来,“您来看看。”
周丰蹙眉进去。
郝家一家子都在,破旧的案几上,饭菜看着就没动过。
关键是,还多了三份饭菜。
“这……”周丰愣住了。
郝明笑道:“既然来了,就没有撇下的道理。家中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熏的豕腿,时日长了,腥膻味都没了。弄了来和菜蔬一起炖了,美得很。”
“这不好!”周丰摇头。
北疆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故而他们这些人若是外出,不会占百姓便宜。
“周文书不给面子?”
郝明面露凶色。
做村正的,没有杀气你做不久。
“都不容易不是。”周丰苦笑。
“再不容易,也没有你等为了北疆豁出命去强不是。坐下!”
郝明拽着周丰过去,两个孩子过来,一人拽住一个军士,嗨哟嗨哟的把他们拉过去。
“太破费了。”周丰看着豕肉,有些头痛。
“破费什么?”郝明豪爽的道:“只管吃。”
周丰准备明日把肉干留下一些,于是就开始吃了起来。
百姓家吃饭,没有那等食不言的规矩。
周丰问道:“如今的日子如何?”
“好!”
郝明嘴里咀嚼着一块豕肉,舍不得一下吞咽,就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原先三大部时常来袭扰,种地不但望天吃饭,还得要祈求三大部能放过咱们一马。
如今却不怕了。家中去年多开了二十亩地,不说别的,吃饱尽有了,还能剩下些,就去换了钱,给家里的娘子和孩子做一身衣裳。咱也能打一壶浊酒,就着熏豕肉,哎!美啊!”
周丰看了一眼,见这家人穿着虽说谈不上华美,但衣裳的补丁不多。
可见,算是殷实。
杨使君,果然是治理有方啊!
周丰不禁暗赞。
“没有杨使君,就没有我等的好日子啊!”郝明喝了一口浊酒,叹道:“这是福气。不过听闻相公看重使君,想把使君弄去桃县,我等听着就难过。”
百姓爱戴如此,难怪陈州人敢战。
可民力呢?
牺牲呢?
周丰问道:“陈州连番大战,运送粮草辎重会征发民夫,你等,就没有怨言?”
“哪来的怨言?”郝明说道:“使君说了,将士们流血,百姓流汗,这才有了我陈州如今不敢让异族南窥的底气。
这战绩,这功勋,有将士们的一半,也有咱们的一半。
咱们,骄傲着呢!没怨言!”
杨使君好手段!
周丰颔首,“厮杀总是要死人的,陈州子弟难道就不怕死?”
“怕,也不怕!”
“怎么说?”周丰问道。
“怕,是人都怕死。哪怕是活的再艰难,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是不?”
“这话在理!”周丰点头。
郝明拿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小口,说道:“可人终究要死,你不死,我不死,最终全部死,是不是这个理?”
周丰点头,“话糙理不糙。”
“北辽那些野狗死了会被使君堆成京观,咱们陈州子弟死了,魂魄会被送进忠烈祠中,享受陈州百姓香火供奉。
使君每年都会带着临安官员去祭奠忠魂,那场面,我去看过一次,热血沸腾啊!恨不能立时就出征潭州,为国捐躯!”
杨使君竟把陈州军民的士气调教的这般高涨?
周丰最后问道:“若是北辽大军南下……”
郝明仰头干了杯中酒,重重的把酒杯顿在案几上。
开口。
“那就杀!杀的蛮夷人头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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