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多点了点头。
“我一直都关注着这句话的后半部分。”西列斯思索着,并且说,“我以为这是……胡德多卡的信徒为自己死后的生活做打算,又或者说,是胡德多卡正在赐予信徒们力量。”
“……为死后的生活做打算。”这话突然把琴多逗笑了,“教授,您这话真有意思。很有一种象征意义。”
西列斯微怔,没明白他为什么发笑。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自己的思索:“但是,前一句……‘吾为吾神竖立雕像’。这意味着,变成雕像实际上是为了献给胡德多卡。
“换言之,这是取悦胡德多卡的行为。”
……取悦。西列斯想。
在启示者魔药的制作过程中,同样有着取悦这一环节。当然,西列斯曾经旁观格伦菲尔制作魔药的时候,他没发现格伦菲尔有什么取悦的行为。或许那是放进坩埚里的某样东西。
总之,魔药制作者取悦安缇纳姆,而安缇纳姆则为魔药赐予时光的力量。
这像是一种奇妙的等价交换,十分符合炼金术的概念——虽然这世界没有炼金这种做法。
在信徒与神明这两重意义上,信徒取悦神明,神明给予回应。这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所以,这群旧神追随者不断地让人们变成雕像,就是在……
“他们在试图取悦胡德多卡,试图让胡德多卡给予他们回应。”西列斯的声音不自觉变得低沉下来,“几百年里,他们没有得到回应,所以,他们这样的行为就一直持续着。”
不知不觉间,西列斯感到自己背后生寒。
这样持续百多年的献祭行为,可比格雷森那种骤然一下引爆全城的行为,更加令人直冒冷汗。
这四百年间,多少探险者误入这样的陷阱?多少探险者变成冰冷的雕像、多少探险者死在无人知晓的阴影之中?
而像阿方索、伊曼纽尔、切斯特医生这样,被间接引发的悲剧,又有多少?
西列斯怔了片刻,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已经搞清楚他们的目的了。”琴多问,“你怎么想?”
“我的想法?”西列斯想了片刻,说,“或许我们更应该抓紧时间了。”
琴多目光古怪地瞧了瞧他,然后说:“你真是个好心人,西列斯。”
西列斯一怔,抬眸望向他。
“我并没有产生太大的触动。”琴多略微平淡地说,他的态度甚至称得上随意,“西列斯,或许你并不知道,整个无烬之地的氛围是如何的。
“当然,那群旧神追随者是可恨的,他们罪该万死。但是,除却他们,无烬之地有无穷无尽的风险。其实你不必太过于同情那些探险者。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死于自己对金钱、财富的渴望。”
西列斯说:“你这样的说法当然也是对的。”他说,“只不过,我的观念是……人心是无法试探的。”
琴多怔了一下,称得上困惑地望着他。
“人们当然会沉浸在对于金钱、财富、宝藏、名誉的渴望之中。人之常情,我无法苛责。”西列斯低沉地说,“但如果没有有心人出现,那么他们可能也只是在平常的生活中终结自己的生命。
“而非死在冰冷而绝望的雕像之中。那是他们命运的歧途。他们走上了一条不怎么正确的路,但却是被人恶意推上去的。
“我不能说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毕竟败给了自己心中的贪欲。但是,他们也未必死有余辜。”
琴多沉默地望着他,最后,他突然笑了起来:“我说错了,西列斯。”
西列斯困惑地望着他。
“你是个善良的人。”琴多低沉地说,“你不该来到无烬之地。但或许,无烬之地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我喜欢你这样的品质。”
西列斯怔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目光。他想,这只是一个曾经活在平和世界的人,对这个混乱而危险的世界的单方面评价而已。他也未必真的做出了什么。
琴多最后说:“我很庆幸……西列斯。我很庆幸我能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