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走了张金秤。
但这似乎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四万之众,一夜溃散,张金秤没入其中,到哪里去找?便是天明的时候,诸军开始大面积打扫战场、收捡俘虏时,有降服的甲士告知了相关事宜,也不好去说人家贾越当时是错的。
因为太符合封建主义价值观了!
简直属于经典的封建主义道德标兵好不好?
更不要说,这位贾三爷似乎跟张三爷还有点奇怪的关系。
“你不是张行义吗?”贾越终于没有忍住,朝着那位被一众将领簇拥着的年轻人开了口,对方虽然跟自己一样脸上全都是没来得及抹干净的黑灰,但朝阳初升之下,却还是能认得出来。“如何成了什么张三爷?”
“你认得我?”
张行自然记得自己在靖安台里看到的资料,倒是不慌……实际上,他依然坐在那里很从容的吃烤麦穗。
喷香。
“你不认得我吗?”贾越无语至极,但身为降人,他在一群人的注视之下根本不敢向前。“我们一起坐船从北地来的河北……你去投了军,我去闯荡江湖……二征东夷败了以后,我听人说上五军全军覆没,一个活的都没有,还以为你死了……如何成了什么张三爷?”
“二征东夷的时候遇到真龙,脑子被吓晕了,不记得许多事。”张行倒也堂皇。“至于为何自称张三,主要是生平不愿意居于这位李四郎之下而已……怎么都要压他一头,所以自称张三!”
说着,张行一边吮着麦穗,一边指了下座中少有没有黑脸,但此时也不禁黑脸的李定……后者很确定,对方见到自己之前似乎就是张三了,而且他素来知道这厮都是张口就来的。
但此时周围人听来,似乎都颇以为然,仿佛听到了什么秘辛一般,只怕往后这个说法反而要传开……都没法辟谣的那种。
“我是哪里人?”
张行解释完毕,继续好奇来问。“北地东部还是西部,七卫七镇哪一处出身?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其实,一直到刚刚,李定以下,众人虽然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太多额外反应,因为贾越的言语跟张行的一贯自叙是对的上的——北地寒门甚至农家出身,来河北闯荡,二征东夷逃生,然后就是背尸西归,东都厮混,以至于今日。
唯一的问题在名字,但也不算回事,乡下人进城改个名字更属寻常。
那位修建通天塔的督公,不也是一发达就改名了吗?
但这么一问,就不免显得古怪起来……人真的会连这些都忘记吗?就算是受了伤,一时记不起来,这都两三年了,还记不起来?
唯独到了此时,这位张三爷眼瞅着算是拿好大名头兑换实力成功了,上下都也认了他的上位者身份,便是再古怪,也都只能藏在心里。
李定可能不必藏,但他对张行的想法多得是,倒也不差这一点。
这倒是苦了贾越了,此人闻言,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你真不记得了?”
“我若记得。”张行蹙眉以对。“你还须在那里站着?”
贾越这才按下惊疑之态,却还是觉得有些古怪,只能低声来对:“你其实出身观海镇,父亲是河北人,母亲是观海本地人,但都早死,是你舅舅抚养你长大,他是荡魔七卫中铁山卫的一名中阶护法,所以你少年其实是在观海镇与铁山卫两边厮混的……咱们其实都是在铁山卫那里上的修行,然后从观海镇听涛城上寻的船……”
张行想了下北地七镇七卫的分布图,心中了然……只能说,不算出乎意料,也没什么隐藏信息,中阶护法在荡魔卫这种特殊制度下也不是什么高端人士,只是更方便去修行罢了。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北地荡魔七卫本身是黑帝爷时期的制度残留,演化至今,已经是一种集宗教、军事、政治、部落、帮会为一体的特殊体制了,如此出身,自然免不了让他往黑帝爷那边乱想。
“你舅舅唤作黄平,你还有个舅母与一个表妹,一个表弟……你舅舅之前还有口信过来,说若是再见到你,必然要将你打瘸!”贾越继续来言。“我只以为你死了,也不敢回信……”
张行点点头,不再理会,反而正色来问:“既如此,贾兄弟,你参与过清泉屠城吗?”
贾越想起之前程大郎的姿态,平白打了个激灵,连连摇头。
“那帮我将参与过的甲士分拣出来,我要军官五一抽杀,士卒十一抽杀,以正视听。”张行从容吩咐,却又扫视其他人。“你们可有不同意见?”
李定以下,俱皆无声。
“那好,牛、周、郭三位首领去帮忙。”张行点点头,面色不变。“杀完人再抽出来两百,连之前的投降骑兵一起给牛达统帅,带回濮阳,然后点查军械完毕,送三一之数去济阴。”
牛达大喜,郭敬恪释然,小周也恍然。
而张行说完,抹了一把嘴,却又扭头看向了肃立不语的程知理:“程大郎,你也别闲着,用起你本地的关系,现在就跟房县尉、程校尉一起,替李四爷把这件事情从官面上处置好!也要从江湖道上做好准备,给知世郎那些人做个明堂!”
程知理连连点头:“晓得,官面拿捏住正印的堂官,打点清楚,首级、缴获也给一些,死活咬定这事是我协助李水君麾下官军和渤海、登州、济州的郡卒击败来犯贼寇,道上则一定要打出黜龙帮的名号,说清楚了是张三爷来清理义军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