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老太爷在燕京为官时,在城东的黄华坊老君堂胡同置下一个四进的宅院。后来罗家二老爷留在京里做了堂官,这宅子也就给他一直住着。
后来三兄弟一齐回燕京吏部报备,这宅子自然也就住不下了。
三老爷因为三太太在燕京的仁寿坊钱唐胡同有座三进宅子的陪嫁,就搬到了那里去住。
这样一来,大老爷就要和二老爷挤在一处了。
二老爷夫妻不仅要把正屋让出来搬到后罩房去和女儿一起住,就是三爷罗振达和媳妇、幼子也要把外院让出来给罗振兴夫妻居住。听起来就麻烦,更别说是搬移了。而大老爷想着儿子带着儿媳,还要在国子监读书,万一考场失利,住个五、六年也是常事,这样和二房挤着总不是个事。就托了二老爷,在保大坊的弓弦胡同买了幢三进的宅院。
因此,下了马车的大太太望着宅院门前两棵合抱粗的槐树,脸色很不好看。
“这宅子花了多少钱?”
黄华坊老君堂的宅子是公中的,大家都有份。原来是二房在京中为官,所以才把这宅子给了他们居住。现在几房齐聚京里,二房就应该将宅子腾出来才是……怎么还在外面置宅子。难道二房以为那宅子是自己的不成?
罗振兴是知道母亲心思的,低声劝道:“娘,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们自己住着舒坦就好。”
大太太望着儿子,脸色大霁:“儿孙不问爷娘田。兴哥,这才是顶天立地男子汉的作派。我有这样的儿子,钱财的确是身外之物。”
罗振兴脸色微赫:“儿子哪有母亲说的那样好!”
大太太笑而不语,望着儿子的神态却有几份骄傲,由他搀着进了门。
罗振兴的妻子、大奶奶顾氏抱着儿子庥哥早领了六姨娘、丫鬟、媳妇、婆子候在垂花门前。
看见大太太,她忙迎了上去。庥哥更是立刻兴奋地张开了双臂,大声地喊着“祖母,祖母”。
笑容再也无法掩饰地从大太太的眼角眉梢流出来。
她疾步向前,伸手把庥哥抱在了怀里:“好庥哥,想祖母了没有?”
“想了!”四岁的庥哥奶声奶气地回答,抱住了大太太的脖子,把脸贴在了大太太的下颌处。
“真是乖。”大太太轻轻地拍着孙子的背,满脸的笑容。
六姨娘等人纷纷上前给大太太请安,大太太好心情地应了,然后抱着庥哥抬脚就要进屋。
大奶奶忙伸手去接庥哥:“娘,您一路劳累了,庥哥还是让我抱吧!”
“我还不至于连个孩子都抱不起!”大太太把庥哥抱得更紧了,一副生怕有人从她怀里抢走的样子。
大奶奶伸出去的手就搀在了大太太的手臂上:“媳妇搀您进去。”说着,和大太太肩并着肩地进了正院。
金鱼缸,花架子,石桌椅,高过屋檐的大树,还有窗上贴着的红窗花……虽然是冬天,但院子里透着股居家的温馨气息。
再望过去,一男子穿了件宝蓝色团花束腰裰衣背着手站在正屋的屋檐下。
他头发乌黑,皮肤白皙,目光明亮,身材挺拔,远远望去,气宇轩昂,如三十七、八岁的样子,非常的俊朗。
看见大太太,他微微点头,笑着打招呼:“来了!”
大太太目光一凝,把庥哥给了大奶奶,缓缓地走到台阶处,曲膝给大老爷行了个礼,喊了声“老爷”。
这男子正是罗家大老爷罗华忠。
十一娘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震惊——她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形象畏琐的老头子……谁知道却是个气质绝佳的中年人。
大老爷客气地问妻子:“路上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