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看着眼前的人,陷入了回忆。
约摸是前年冬底,临近年关,四九天寒冷异常,就连金陵也飘起了雪花。
大雪初霁,香菱坐着暖轿领着店里的掌柜去城西收账。
不料他们刚出民泰巷,便被人群拦住了去路,香菱叫掌柜上前去问。
原来是金陵一霸夏家公子硬说路边两个小乞儿偷了他的东西,正叫手底下刁仆打呢!
围观者中有年高有德的,实在看不下去,便上前规劝,求那夏公子高抬贵手,放过这两小儿。
夏公子见老人衣着平常,便知是周围百姓,他家是世袭的皇商,如何看得起平常百姓。
见这老头胆敢替两个小叫花出头,不禁拧了鼻子撇嘴冷笑道:“这两个小叫花子,偷了小爷爱犬的吃食,小爷打他们一顿那是轻的!你个老梆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凑到爷跟前来?信不信惹火了爷,爷连你们一起打!”
围观众百姓原当这两个小儿偷的是夏公子的财物,却不曾想这夏公子世袭皇商,家中自由万贯钱财,今日竟为这一点狗食,要把两个小乞儿活活打死。围观人众无一不是愤愤不平,都暗骂这公子禽兽不如。
夏公子只作不闻,他摇着扇子,皮笑肉不笑的对着那两个小乞儿叹道:“昨夜大雪,按理是阎王老爷收叫花的时候,许是昨个他老人家打个瞌睡,倒忘了还有你们这两个贼猢狲,小爷今日闲来无事,顺手送他老人家一个人情,倒不用他老人家派什么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的来锁你们,小爷直接送你们下去见他!也叫咱们金陵大街干净干净!”
两个小童,一男一女,似是一对姐弟,那弟弟不过八岁上下,姐姐也才十岁左右,都是瘦骨伶仃,哪里受得住刁奴的踢打?
作弟弟的死死趴在姐姐身上护着姐姐,不一会儿的,鲜血便染红了他褴褛的衣衫,一滴一滴滴在雪地里分外的刺眼,叫人瞧着触目惊心。
眼见就要闹出人命,香菱便想上去管上一管,掌柜的赶忙拦住她:“东家,不可啊!那夏家的惹不得啊!”
夏薛两家并称金陵两大皇商,薛家势力更大,号称是“珍珠如土金如铁”,除了有钱,在本地外地更有许多为官做宰的世家亲友,更是凭着自家势力财力入选本省护官符,寻常官府都不敢得罪。
这夏家虽远不及薛家,却也是这地方上的一霸。
且薛家老家主刚刚离世,薛家正闹内乱,夏家趁机吞并了薛家不少生意,两大皇商,一时之间竟有几分势均力敌的姿态。
香菱见那须发皆白的老掌柜死命拦在轿门处苦口婆心的劝着:“东家,咱的买卖干到现在这样,不容易啊。那夏家公子夏金贵是夏家太太的独子,他自幼丧父,寡母溺爱,养成了盗拓的性子,又是个睚眦必报的阴险小人,东家你今日要是当着这许多人驳了他的脸面,怕是他日后就要使些阴狠手段对付咱们呐!”
只在说话间,那男童已受不住打,晕死过去。女童这才从弟弟身下挣脱开来,跑到夏金贵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夏爷爷,求您了,发发善心吧,我们偷了爷爷家狗的吃食,是我们该死!求你就当我们两个是个猫儿狗儿的,饶了我们这遭吧!”
数九寒天,女孩一面磕头一面哭求,头磕出了血,混着眼泪冻在脸上,无比狼狈。
“你想叫小爷饶了你们?嗯?”夏金贵捏住女孩的下巴细细打量了起来,这小小乞儿居然还有几分清秀。
瘦弱的女孩叫夏金贵捏住下巴,不得动弹,她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