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林以宁跟着老爸出差。
南临又下了一次雪,林以宁从鹿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又一天凌晨。
她本来陪着老爸留宿在了那边,睡到半夜蓦然惊醒,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半个多月前。
那时候临时改道a市,陈予怀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过去找她,南临在下暴雪,a市的天也阴沉沉的,到了半夜寒风怒号着,她窝在他怀里,其实睡得不大舒服,可又不想挪开,精神上是满足的,甚至于有些过于满足了,她忍不住往他身边再靠了靠,他睡眠浅,半睁开眼看她,揉了下她的后腰:“疼?”
她本来没多大感觉,他这么一说,注意力挪过去,才哼唧一声:“不疼,但是……不太舒服。”
他本来半睡半醒,顿时清醒了许多,折起身:“我出去买点药。”
她扯住他:“别……没事,没多大事,大半夜的。”
他依旧皱着眉,挺紧张的。
林以宁倏忽觉得好笑又好气:“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分裂啊!”
某些时候好像根本不管她死活,有时候又好像紧张到她掉根头发丝都是要紧的。
陈予怀没听她的,掀开被子:“我看一下。”
林以宁誓死抵抗:“不要,别,唉……你别……”
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被按住了,她只好捂住脸,闷声说了句:“真没事。”
有点肿,没破。
陈予怀轻吐一口气,轻声说了句:“我下回……注意。”
林以宁没多大所谓,她其实也有点忘乎所以。
她扭过头,不太好意思:“嗯。”
两个人抱着,好半天没人再说话,但却不尴尬,好像时间短暂地停留了,甚至让人觉得安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就睡着了,她第二天要去公司,起得比他还早,收拾好自己,过来俯身亲他的时候,他终于醒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没什么可开心的,但就是觉得心情很好。
……
那一幕,其实也没什么值得记住的,分别又重逢,急切的酸楚的暧昧的情绪揉在一起又溃散,亲密过后只剩下绵长的踏实感,好像跋涉万里,终于抵达了终点,把幻境中的东西终于牢牢抓在手里了,于是那一路的艰辛和不易,也就变得无足轻重。在回忆里变成了挺寻常的画面,但林以宁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模糊着,仿佛听见他呼吸就在耳边。
她“啪”一声按开了床头灯。
酒店房间空荡荡的,她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上。
瞌睡没了,她忍不住按了下脑袋,笑自己魔怔了。
拿了手机看,才刚过凌晨。
失眠了。
翻来覆去半小时,越来越清醒。
昨晚她还在陈予怀怀里,那会儿她太困了,没等他洗完澡就睡着了,早上还问他,有没有生气。
他笑了笑:“我有那么饥渴吗?”
她故作认真地点头:“看起来有。”
新房子没开火,两个人出去外面餐厅吃的早餐,他隔着桌子敲她脑袋:“我要真那么饥渴,你睡着了我也给你弄醒。”
林以宁又一副恍然大悟状,倒打一耙:“那就是感情淡了,你对我没感觉了。”
陈予怀这次都懒得生气,撩着眼皮看她一眼:“睡觉是挺要紧的,但拥抱和亲吻我也会很满足,有时候又觉得,就单纯看着你,也挺高兴的,你明白吗?我又不是畜生,看你那么累,我更多是心疼,没想那么多。”
他突然认真起来,虽然明知道她只是玩笑,但也不想她有误解的可能。
林以宁没再贫,垂眸点了点头,继而笑了:“我知道,逗你玩的,其实我也是。”
抛除欲望带来的欢愉,她从很多相处中能获得纯粹的快乐和满足,甚至偶尔会觉得,哪怕什么都不做,她只是单纯看着他,就会得到一些精神满足。
这不仅仅是欲望带来附属品,那的确是爱。
她清清楚楚地明白。
下午跟老爸去鹿县,去工厂走错了路,有一段路不好走,司机开了一辆轿车来,底盘低,走不动,两个人干脆下了车,也没等人开别的车过来,步行走过去了。
好在林以宁没穿高跟鞋,不然她非罢工不可。
她其实也并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母亲老家在山里,小时候经常跟着去,爬高爬低,乐不思蜀,后来有次小鱼也一起去了,她为了尽地主之谊,兴高采烈拉着他的手带他去采摘核桃,乐极生悲,摔了跟头,崴了脚,被小鱼背下山,那一年她不过刚十岁,他已经上初中,少年肩背已经开始变得宽阔挺拔,她羞窘,一路上不说话,他以为她难过,低声哄了她好一会儿。
这时突兀想起来,心肠都变得柔软起来。
走得累了,林以宁就挽着老爸的胳膊,身子重量压在他胳膊上,耍赖:“爸爸你背我吧!”
林骁撇撇嘴:“你是找骂吗?不骂你两句你还不痛快了?”
她小时候在别人面前是个小乖巧,跟老爸俩人却经常吵得不可开交,这人可幼稚了,长大了倒是少拌嘴了,但老爸没事还是喜欢呛她。
可陈予怀这件事,他反而端起了正经父亲的架子,不高兴,但也没骂她,她反而觉得忐忑。
这会儿事情看着是解决了,她确实忍不住找点儿骂。
不然不踏实。
她扯着老爸胳膊:“你就是不想背我。”
林骁气笑,卷了卷袖子:“来,爸背你,我看你脸皮多厚,敢不敢上来,见了人,我就说这是我年近三十生活不能自理的闺女。”
林以宁扯了下老爸胳膊:“我才二十二!”
林骁挑眉:“哟,你还知道你二十二不是两岁啊。”
林以宁就笑,笑得停不下来。
过了会儿,她才正经了些,晃了晃老爸:“小鱼也挺好的吧?”
林骁沉默片刻,语气硬邦邦的:“凑合。”
凑合……
行吧!
“我觉得挺好就够了,反正是我男朋友,又不是你男朋友。”她突然释怀。
林骁朝着她的后脑勺来了一下:“没大没小的。”
一下午都在忙,工作的时候老爸还是很严肃的,发起火来更是吓人,负责人糊弄数据,他站在那儿发了好大一通火,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下午气氛都凝重。
结束了,林以宁跟着老爸上了回程的车,才吐了口气:“你说会有人相信你在家里给我妈跳兔子舞吗?”
林骁表情还严肃着,觉得闹心,闻言顿时“啧”了声:“要你管?你妈妈她爱我,我逗她开心我乐意。”
林以宁撇嘴点头:“啊啊啊,是是是。”
不害臊。
回市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负责人安排了酒店,两个人没出去吃,叫人送去房间。
林以宁窝在老爸房间里吃饭,妈妈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喝汤,老爸开口第一句就是:“老婆,生气,破公司一天净破事。”
妈妈脾气总是好的,慢吞吞道:“这么辛苦啊!”
林骁点头,一副身心受创的样子,这会儿要在妈妈身边,估计都已经抱上去装可怜了。
也不知道刚刚气势汹汹拿文件夹摔桌子的是谁了,好像他才是挨了骂的那个。
林以宁凑过去跟妈妈打招呼,拆台说:“我爸才不会委屈自己,他只是享受被老婆关心的感觉。”
像那种在外面威风凛凛的大型犬科动物,见到主人就变成嘤嘤怪,被摸一摸都能开心地尾巴翘到天上去。
林骁伸腿踢了她一脚,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眼神警告她离远点儿少插嘴。
林以宁晚上一向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就笑着跑回自己房间了,她可不想做电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