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埃里克的手,示意他松开她,回头对比利嫣然一笑:“是一对什么样的夫妇?”
艾德勒太太笑起来就像天使一样甜美可人,她那头纯净灿烂的金发,幽黑水灵的眼睛,妩媚可爱的酒窝——哦,他们究竟交了什么好运,有这样一位善良美丽的女主人,会对他们粲然微笑,会给他们买成套的新衣,还会让厨娘给他们烧肉汤。
要不是怕男主人一气之下把他们都毙了,他们恨不得天天围着她转,给她摘野花,讲笑话,抓些野猫野兔哄她开心。
突然,比利感到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一抬头就对上了埃里克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金眼睛。
比利不由得咽了一下嗓子,默默垂下目光,心想男主人的嫉妒心又变强了。
“问你话呢,”莉齐不高兴地催促说,“是一对什么样的夫妇?”
“看上去像城里人,”比利忙答道,“他们穿得很好,举止也彬彬有礼,非常热情,但不知为什么,身上有股臭味,闻着跟尸臭似的——”
“噢,可不能这样说人家!”
“以后不会了,太太。”比利说,“那我们要留下他们吗?他们愿意每天付六块钱的房费,我去打听过,附近的温泉旅馆也是这个价格,他们算是诚心借宿。”
莉齐想了想,说:“那就让他们住北边那幢小木屋吧,那里离牲畜棚远一些,应该不会熏到他们。”
比利真心诚意地赞美道:“太太,您真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女人,简直跟上帝的母亲一样善良!”
话音落下,埃里克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比利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即使对莉齐充满了仰慕之情,也有些扛不住了,掉头溜了。
莉齐则兴致勃勃地望向楼下,她暂时把对自己的道德反思抛到了脑后,转而对新来的夫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逃避心理,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为父母晚回家而感到高兴一般。
埃里克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她不愿意看他,不愿意跟他说话,甚至不愿意他抱她。
她宁愿朝牧工嫣然一笑,也不愿回头看他一眼。
一瞬间,他的头脑“嗡”的一下,燃烧起猜忌的妒火,烧毁了冷静与理智。
莉齐趴在露台的栏杆上,看见那对夫妇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们的衣着十分得体,男人手上拿着一顶宽边巴拿马帽,身穿浅蓝色西装,仿佛优雅的法国殖民者;女人则斜戴着一顶入时的软帽,穿着一条酒红色的长裙,绣着紫黑色的纹样。
令人感到怪异的是,他们携带的武器未免太多了一些——周围有不少保护牧场和伐木场的雇佣枪手,但即便是那些人,也不会携带这么多武器。
男人的腰上挎着两把左轮手-枪,靴子里插着一把猎刀,马刺大得出奇,跟身上那套蓝西装格格不入,背上还挎着两支连发-枪;女人则背着两个装火药的牛角,腰间也有一把猎刀。
如果是猎户,完全没必要穿得这么讲究;如果是雇佣枪手或赏金猎人,又为什么要上门借宿?
莉齐蹙起眉毛,悄悄攥紧了埃里克的手,侧头问道:“宝贝儿,你有没有觉得那对夫妇有些奇怪……”
他在旁边站了这么久,她一声不响,半晌开口居然是为了别人。
埃里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妒火,单手扣住她的脸颊两侧,迫使她转过头,低头吻了上去。
莉齐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嫉妒的吻。
他盯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冷冰冰的猜忌,如同一头受到忽视的恶狗,朝主人投去贪婪而疯狂的视线。
尽管不知道他为什么嫉妒,她还是安抚地吻了吻他的嘴唇,含糊地说:“怎么了,不生气……”
可惜,他的情绪已彻底失控,远不是一两个吻和一两句话,就能安抚下来的。
莉齐有些摸不着头脑,又亲了他两下,除了换来他更加粗暴地回吻以外——她几乎被他压在栏杆上亲吻,后背被硌得生疼——没有任何作用。
“他到底怎么了?”莉齐迷惘地想,“如果是嫉妒,他嫉妒什么呢,我今天没跟哪个男人说话呀,”比利在她的眼里压根儿不算男人,“而且,我一上午都没有烦扰和使唤他,他应该感到特别自在才对。难道,这不是嫉妒的吻,而是感激的吻?”
她对自己的推理感到怀疑,他情绪正常的时候,可不会这样粗野地吻她。
莉齐琢磨片刻,感觉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开口问问,便一把推开了他:“你到底怎么啦?是因为太高兴了吗?”
他闭了闭眼睛,吸了两口气,冷冷地说道:“是,我太高兴了。”
“真的吗?”莉齐说,“我怎么觉得——”
他扣住她的下巴,冷漠地迫视着她:“早上我想帮你穿衣,你恨不得离我两英尺远,中午又拒绝我帮你剥虾。以前经过卧室时,看见我还会过来吻我两下,今天却对我视而不见。刚才更是宁愿对一个牧工微笑,也不愿看我一眼。”
他不带感情地冷笑一声,她无法描述他这一声笑是多么短促古怪。
“莉齐·艾德勒,”他说,“如果你爱我的话,你不难发现,我已高兴得快要死去。”
莉齐听出了他阴阳怪气的腔调,也听出了他一点也不高兴,但脑筋并没能立马转过弯来。
她茫然地问道:“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你的意思了……唔,你希望我继续像之前一样使唤你,对吗?”
“不,”埃里克冷淡地答道,“我希望你继续像今天这样折磨我。”
“活见鬼了!”莉齐恼火地想道,“我迟早要学会他这阴阳怪气的本事,让他也尝尝被讽刺得说不出话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