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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荀氏大雁至雒阳司空府。来代替族人送婚书的是来雒阳抄石经,用以矫正族中文书的荀彝之子,荀攸,荀公达。
荀攸沉默寡言,但行为举止颇有礼数。在唐珍与荀攸见面的时候,唐婥藏在屏风后细听两人说话。在心里感慨荀家不亏是世代衣冠,即使是旁支也颇有风度。
她听说如今荀家家主乃神君荀淑次子,而这荀公达是其兄曾孙。这么算起来,他就是和自己议亲的荀彧的堂侄?
早就习惯世家庞大人口和复杂关系的唐婥很快就理清两人未来的关系,然后就安心坐着听他们商议自己的亲事。
因为傅公明的突然退婚,她的婚期其实非常急,荀氏好像也猜到了这点所以并没有按照常理派冰人(2)来雒阳或者去汝南纳采和问名,而是在颍川和唐氏请礼。
这件事唐婥是知道的,她伯父将这件事拜托给了自己的堂兄,当时去荀氏拜访的就是他的子侄。这么想来,也不算两家失礼。
而荀攸来是来求她的八字的。
唐珍依礼与荀攸拜,互相交换议婚者的八字后有些为难的将目光瞥向在笼中扑腾的十几只大雁。士纳吉用雁、鸭各三,合为六数视为吉,侯用十二。自己的侄女是侯爵,用十二没有错,可她是下嫁,荀家理应送来大雁三只,野鸭三只。
荀攸表面上有些木讷,也不愿打破自己在旁人眼中的形象,所以虽然察觉到了唐珍的视线,却没有开口解释。唐珍皱着眉头,刚想开口问询缘由,想了想还是招手让侍女去和屏风后的唐婥说,让她自己来问。
察觉到唐珍的意图,一直麻木喝水的荀攸才微微抬起眼望向正对着他的白玉雕花彩绘屏风。其实从一进来,他就猜到唐氏女就在后面。虽然来雒阳没有几日,可因为被长辈托付所以也打听了唐氏的事情。
唐衡在位期间敛财无数,任人唯亲,谈不上是什么好人。不过也没有搬弄权势,滥杀忠良,看得出他只是非常喜欢钱而已——这已经是宦官里的清流了。而唐珍作为唐衡的亲弟,受到他提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位居三公,不过听说在朝中风评不错,不论是宦官还是世族都对他没有一点不满,稳坐三公之位几十年。
因为避嫌的缘故,他没有打听唐氏女的情况,只是在打听唐司空的时候顺带了解些。唐氏女早慧,司空唐珍以君子之仪教之,亲善之人都赞她行止散朗,有林下之风,不似宦官之后。在世家眼里恐怕只是个凭借唐珍堪堪保住财产的孤女。
不过自她十岁后就常年居在汝阳,到最近才回来,所以很少有人见过,也不知传言是否切实。
“略闻颍川多豪士名门,以礼仪周正为容。”正想着,屏风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如今非周公之礼,是为何故?”
荀攸正想回答,忽然想起屏风后面那位身份特殊,于是端正的行了个下礼,头还未抬起来就听到那边衣袂声响,像是避开了他的礼仪又像是回了礼。等到都安静下来荀攸才稳重地说道,“叔父言,依礼应在纳采之时送雁至雒阳司空府,但又恐伤吉时故一切从简,只在颍川备礼提亲。可婚姻大事乃女子一生之事万不可疏忽大意,更不应苛待之,故在攸启程时亲猎活雁六、活凫六,托攸护送至雒阳以全其礼。”意思是十几只活禽是纳采和纳吉两次的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