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弥漫厌世剑势,遮天蔽日地散发出狰狞的剑鸣。
“更强了……”
无数修行者顿感窒息,抬头望着笼罩在头顶的一柄柄青锋。
黑白皮肤的民众匍匐在地,身体颤抖不止。
第一次是五千剑。
现在是九千剑。
越杀越恐怖,彻头彻尾的魔鬼!
“上帝呢……”
虔诚的教徒面露哀求,快点结束绝望的一天。
原来战争如此可怕,原来被侵略是这般无助。
可剑悬而不坠。
顾长安轻轻跃起,突然如大风暴脱了缰,正在以雷霆万钧之势疾驰,直指金箔城柱。
“拦——”
凄厉的咆孝震颤城墙。
半柱天门流光溢彩,浑沌汹涌的气机浪潮卷滚着的白发身影,七位陆地神仙闪电般掠来。
噗!
顾长安血肉一次接着一次炸裂,所到之处狂风怒号大雪崩塌,像一条条洁白丝带洒向四面八方。
拓拔天下身躯寸寸僵硬,眼睁睁看着血雾弥漫的魂影疾速涌来。
三十丈距离。
二十丈。
十丈。
……
五丈。
九千剑瞬间坠落。
圣城漫无边际的哀嚎声聚成一首曼妙的诗歌,九千人同时暴毙。
原本被陆地神仙砸碎血肉的孤魂,此刻又生长出双臂双袖。
雪白的袖子,竟令拓拔天下紫童刺痛。
以身化剑。
她会死……
头上一双龙角闪烁着粗如碗口大小的电光,电光游走到五指,她只看了身边的婚纱老妇人一眼,五指握拳砸向其后背,自己则转身遁走。
锵!
顾长安身体发出世间最清脆的剑鸣,悍然撞向老妇人。
后者虽及时横拳阻挡,可由于腰背推来的重重力量导致气机紊乱,身体被“剑”斩成两截。
从腹部为分界线,下半身爆飞嵌进城墙,上半身被一只血手单拎着。
顾长安遗憾地看向逃远的龙袍身影,随即抓紧老妇人的金发,将她一下下轰砸金箔城柱。
婚纱老妇人的脑袋前后左右地大幅度摆动摇晃着,脑袋撞击得金柱发出沉闷的声响,血因红了她的眼睛,五官已经扭曲得面目全非。
声势浩大的一万柄长剑再次悬空,婚纱老妇人被撞得七零八碎,咽气而亡。
一万剑!
“她给你挡灾了。”顾长安盯着自己抽搐的手指,站在柱顶轻笑一声。
笑声很平澹,波澜不惊,毫无情绪起伏。
可整座圣城宛若阴森森的墓窖,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对天神冕下说的。
他们全都看到那一幕,天神冕下为了逃命,做出最不堪最耻辱的举动。
若非将深渊使者推向“剑”,死的可能是她。
上帝啊!
无上神国的领袖,天空之城的城主,竟也会这般懦弱。
“杀!
”拓拔天下披头散发,悬停圣人扎堆的空中,癫狂般发号施令。
深渊圣人暗然神伤,差一点就弑君了。
尽管中枢王座是深渊傀儡,但也是无上神国的门面,一旦门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弑杀,那真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陆地神仙无能么?
不。
他们轻而易举就轰碎了恶魔的肉体,可魂没灭,血肉又因为杀人而生长出来了。
悬空不坠的剑阵,不说陆地神仙,就是他们都能御气防守而不伤分毫,但根本做不到让剑阵消失。
因为气机截然不同!
圣城是新世界中心,而孤魂自始至终还在旧世界!
简直无赖中的无赖。
就仿佛走进死胡同,没办法了,只能看着孤魂一步步逼近。
他们突然觉得以前的疯子很善良。
善良……
多么不可思议的形容?
一个单纯要守住家的孩子而已,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不搭理你。
可现在彻底沦为魔鬼!
“怎么都不敢动?”
“继续。”
顾长安跃下城柱,缓缓走在漫长的街道。
每一步都踩在尸体上,都踩出“砰砰砰”的肉爆声。
“是的,我来朝圣。”他笑着说。
声音很轻,飘荡在巍峨的金色拱门,听说蛮夷将其称为凯旋门。
每次打了胜仗返程,就在此处接受圣城的欢呼和荣耀。
不愧是天道卷顾的中心,圣城丝毫没有古典厚重之美,可无论是教堂还是凋像,高楼亦或长街,都透着一种美丽的傲慢,一种唯我独尊的鲜艳色彩。
凭什么傲慢呢?
当然是贼老天独独钟意这里。
“我说我来朝圣。”
天地只剩一道沙哑的声音。
仿佛巍峨圣城,一人主宰沉浮!
砰!
三千剑齐齐坠落,三千人被贯穿成两片,像一朵花瓣自中间掰开。
轰!
半柱天门光芒绚烂,天道伟力注入拳中,一拳轰翻平静漫步的身影。
血肉在掉落,雪花又飘,鹅毛大雪很快覆盖一层厚厚的积雪。
剑坠周而复始。
三千剑再落,一群皮肤黧黑嘴唇翻厚的民众颤抖不止,跪地怒吼道: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
“我等祖先曾经在长安城太庙上过香,有香火情……有香火情……”
这声咆孝,不亚于一个巴掌重重甩在深渊脸上。
在神圣的天空之城,竟然有民众开始呼唤东土,何其屈辱!
无济于事。
三千剑坠落,剑尖本就血迹斑斑,又有剑气缭绕,活像鲜红的审判章印,盖在他们的天灵盖。
他们永远不明白,几十年如一日对中原民族的烧杀抢掠,对无辜百姓的残杀,整整千万冤魂在神州大地盘踞,仇恨不能化解。
要么中原亡族灭种,要么蛮夷尽诛。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
天穹剑幕只余四千,可杀完人的六千剑重新飞上半空,另有几剑忽然出鞘,与血色剑幕融为一体。
为什么只有几剑?
因为千里以内,圣城剑修就只剩几人。
无尽绝望弥漫,蛮卒民众皆毛骨悚然不敢动弹,他们只能赌运气,希望其中一柄青锋不会坠落在自己头顶。
倘若恶魔是一尊无敌神明,是上帝,他们倒还能心安理得地闭眼等死。
可他不是!
他就是一具血肉之躯,他会不断流血持续掉肉骨,他只是顽强杀不死而已。
七位陆地神仙呼吸急促,遥远处的城堡巨擘闭目叹息。
死结的绳子解不开!
他们一直出手镇杀刚刚生长出的肉身,只会让道心沾染浊世尘埃,可袖手旁观,就要坐视圣城满目疮痍!
顾长安没有回头,继续往圣城朝圣阙走去,手指一直渗出鲜血,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也只是似乎。
一切凝固般的安静,永无止息的恐怖!
突兀,一个狗尾巴头型的百姓冲了过来,护国骑士不敢动,黄金精锐不敢动,修行者静默无声。
一个普通的民众却悍然无畏冲向恶魔,这一幕带来的冲击力无比巨大。
帝国不懂什么虽千万人吾往矣,但知道一句至理名言——
若上帝欺我,我愿以刀砍向上帝,以勇气捍卫信念!
男人将手伸进怀中,扭曲着脸,一步步靠近孤魂,断断续续说:
“务必请你一而再,再而三……千次万次……毫不犹豫……救民族于万难。”
话音落罢的瞬间,他抽出了怀里的卷起的一面鲜红旗帜,那是楚国十五年前的旗帜。
“本来想身盖军旗回家,父母和孩子就能原谅俺的不辞而别,现在给你了。”
男人噗通倒地,天门光芒仅仅一缕垂落,他就七窍流血。
“你叫什么?”顾长安紧紧攥着这面旗。
“丁……丁树海,扬州人……”男人一口气说完,颤抖地手指指向朝圣阙,随后笑着殒命。
俺虽然看不到。
但俺确定顾英雄一定会做。
等俺父母孩子知道后,肯定会为俺自豪,在乡亲面前也能挺直腰杆。
无数民众头皮炸开,顺着视线看向朝圣阙。
广场矗立一座尖碑,金色的余晖给它渡上一层温柔的橘黄。
尖碑有一杆紫色绘画城堡的帝国旗帜,七十年来始终屹立在那,随风猎猎飘舞。
那是天空之城的精神!
那是无上神国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