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紧张呢?”姜宛繁问。
“更紧张了,跟我想象中不一样。”卓裕蹙了蹙眉,这热情,让他害怕。
别说枪烟炮雨,骇浪惊涛,姜家根本就是风平浪静,一团和气。仿佛是女儿带着相爱多年的男友回家,水到渠成的一件事。从态度到礼数,姜父姜母都无可挑剔。
向简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席宴,姜荣耀坐在沙发上,不停招呼卓裕吃水果。全家唯一反应“正常”点的就是姜弋。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着一件宽松毛衣,右耳戴着一颗耳钉,气质拽得二五八万,就没正眼瞧过卓裕。
吃过饭,客套话是再也想不出新鲜花样了,气氛逐渐滑向沉默,到最后彻底暴露出尴尬本质。
茶杯口慢悠悠升腾出的热气,成了看热闹的唯一活物。
最终,向简丹清了清嗓子,从神色到语气无不慈爱,“小卓,你别紧张啊,姜姜愿意带你见回来,我们还是相信她的眼光的。”
一旁玩手机的姜弋冷不丁地插了句:“不相信也没办法了啊,都这样了。”
“就你长嘴了是吧!”向简丹斥责。
姜弋对着嘴一划拉,“ok,我闭麦。”
一打岔,酝酿的情绪又不对劲了。向简丹脸上的忧愁明显增多,幽幽叹了口气,“咱们家呢,其实很开明。我呢,要求也不高。”
过于严肃了,姜荣耀忙不迭补充道:“基本上是没要求。”
卓裕颔首,认真聆听,“您请说。”
“过日子嘛,最后还是看人,物质外在不过是锦上添花。只要这个人呢,三观正,有担当。家里边也不需要多富贵,父母健在,身体安康,和谐简单就够了。”向简丹不仅是说给卓裕听,更多的是说服自己,她又叹了口气,“光我在这说了,小卓,说说你的情况吧。”
安静许久,卓裕坦荡真诚地迎接向简丹的目光询问,“对不起,这些,我都没有。我父亲过世了,母亲改嫁,只有一个妹妹在上大学。”
姜荣耀结巴,“那,那就你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啊。”
“不是。”卓裕答:“我还有个姑姑。”
之后无事发生,仍旧和谐共处。
但向简丹颇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似在极力维持客气与体面。唠嗑了一会,便体贴地让姜弋带卓裕上楼午休。
姜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清晰嘹亮地卖乖,“走吧,姐夫。”
这声“姐夫”就是墨汁,姜父姜母的脸色又黑了一度。
“喏,这就是我姐的房间,被子床单全换了新的,我妈起得比镇口的鸡还早,五点就开始收拾了。”姜弋双手环胸,靠着门板,眼神带着七分敌意三分审视。
卓裕任他看,毫不露怯。
半晌,姜弋冷哼,“够吊的。”
他的敌意明显,护姐心切。卓裕转移注意力,聊起别的话题,“奶奶不在家?”
“我奶奶年纪大了,不经吓。”姜弋阴阳怪气道。
卓裕神色从容,低头扫视自己,“我这模样,应该还好?”
姜弋说不出违心的话,讽刺道:“要是长得不好,我姐能看上你?”
卓裕笑着点点头,“谢谢,就当你对我的夸奖了。”
心态挺好啊,姜弋倒觉得有点意思了,他自己也不是什么乖男孩,遇到离经叛道的同类,瞬间拉近好感。
卓裕眼明,适时拿出早就备好的红包递过去。
“干吗?贿赂我啊?”姜弋嗤声。
“不是贿赂。”卓裕说:“是你的改口费。”
“?”
“刚在楼下,你主动喊我姐夫了。”
“……”
主动叫人,被动接受红包。
逻辑闭环没毛病。
姜弋盯着这位空降姐夫,从头到尾不动声色,风轻云淡,实则运筹帷幄,十拿九稳。
他掂了掂红包,厚厚一叠。
姜弋挑眉,“我爸妈演技还可以吧?亲切,慈祥。”
卓裕抬起头,这确实是他匪夷所思的。
“别被这表象骗了,尤其我妈——”姜弋懒洋洋地说着最狠的话,“她年轻时有个外号,叫霖雀一姐,现在依旧是小镇顶流。”
卓裕默了默。
他和姜宛繁一起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向简丹从厨房“热情”地跑出来,并且手里拿着一把菜刀,“高兴”地朝着他抖手。
卓裕有种错觉,那把菜刀,已经克制不住地要劈在他身上。
“其实你来之前,我姐已经专门回来过一趟,跟我爸妈说她已经领证的事。”姜弋想起那一天的硝烟,还有点呛喉咙,“过程你自己问她去,反正最后我姐就说了一句话。”
卓裕声音有点哑,“什么话?”
“她说,她已经把你给办了,总要给你个名分。”姜弋有板有眼地复述姜宛繁那一日的据理力争,“酒后乱性她做得不对,但是事情发生了,就要尽力弥补,保全你的名声。”
卓裕:“……”
姜弋鼓了鼓腮帮,略带歉意,也有惋惜,语重心长道:“虽然你成了我姐夫,但从男人的角度讲,这事儿你有点小心眼了,讹诈似的非得赖上我姐,不大气,不爷们。”
卓裕恍恍惚惚代入角色,懵懵懂懂地道歉,“对不起。但……下次还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