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被剥夺后,听觉、触觉与嗅觉将会增强。
这是一种感觉补偿。
冲矢昂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他眨了下眼,随着面部肌肉的运动,感到眉弓与颧骨被粗糙的织物擦了几下。
一块劣质的布料蒙住了眼睛。
随着呼吸,一股灰尘、汽油以及霉菌混合在一起而形成的湿臭味钻入鼻腔。
像廉价公寓里潮湿的地下车-库才会有的味道。
不,也不一定,国际刑警管辖下的审讯区也有这个味道。
绑他的人将他带到了一个地下室,可能是个车-库,也可能是个审讯室。
“哒——”
有人的鞋跟在水泥地上轻轻敲了一下。
冲矢昂循声侧头。
击打声不像高跟鞋那样清脆高亢,但也不像运动鞋那样沉闷轻盈。
——是皮鞋鞋跟。
来者是运动神经丰富且肌肉发达的男性,对方能够轻而易举地控制身上的每一组肌肉,让它们在需要时拥有最佳爆发力。
冲矢昂轻轻呼出一口气,尝试转动了一下手腕。冰凉的锁环与皮肤产生摩擦时带来的刺痛感迫使他停下动作。
被拷住了。
“醒了?”低沉的烟嗓带着一点戏谑喊道,“格兰利维特。”
“咔嗒。”话音还未落地,清脆短暂的上膛声立刻响起。
——两段脆响,是短-枪-管-手-枪,美军制式,内部可能配有复试弹簧。
冲矢昂摒住呼吸,肌肉绷紧到极致。在上半身几乎无法行动的情况下,对方一旦开枪就必死无疑。
格兰利维特是他双胞胎哥哥在组织卧底时的代号。
哥哥生前在组织中负责秘密的对外交易,代号仅有组织高层知晓。
毫无疑问,面前说话的人是组织的高层之一。
冲矢昂极快速地思考完,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本来应该刚从英国飞往日本的飞机上下来。
按照国际刑警组织的计划,他会在住进哥哥生前在东京警视厅附近租下的房子,并在那里等待组织的接头人上门。
接着,他要通过一次任务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组织,代替因车祸丧生没能完成潜伏任务的哥哥继续完成卧底任务,直到瓦解组织。
本来应该这样的……
但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他还未离开机场就被人砸了一闷棍,醒来时就被绑到了这里,身陷囹圄,并对敌人几乎一无所知。
-
“我的声音毒哑你了吗,格兰利维特。”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
他说话的语速不快,声音磁性低沉,话音落下之后在空旷的空间里形成短暂的回声。
因为看不见,冲矢昂无法仅凭声音确定面前的人是谁。但根据兄长上交国际刑警分析部的报告,组织中与兄长已经产生接触的高层仅有两位。
——琴酒和朗姆。
面前的是哪一个?
不,现在最重要的是得保证不在这位高层的面前露馅,然后再考虑脱身。
冲矢昂想起上司和自己说的话:
“你哥哥是个性格恶劣的混蛋,擅长暴力审讯,没有人能在他手下完好无损得说出真相。”
“性格恶劣?怎么个恶劣法?”
“跟你一样恶劣,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不禁感叹血缘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你根本不需要假装,做你自己就好。”
……
“saysometing(说点什么),我的耐心有限。”
冰凉的枪口随着男人的话抵上额头。
冲矢昂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容,抬头道:“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我对你的思念冲垮了声带?真有趣,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了?”
对方显然没预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空气中一时间只剩下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寂静凝滞的氛围中,那股黏腻的潮湿腥臭味愈发浓烈起来。
冲矢昂等了半晌,直到枪口缓慢地额头上移开。
还未等他松口气,蒙住眼睛的布条就被抽走,骤然亮起的白光如长钉一般刺入眼底,他条件反射地眯眼抬头,抓紧时间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建设在地下的审讯室。很空旷,水泥混凝土砌起的墙面带着不自然的长条形水痕,随着这些水痕向上看,能看到数根环绕在屋顶的暗红色粗壮水管。
冲矢昂的视线极快速转了一圈,最终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