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办?”
它缩紧身体趴着,尾部朝向这边,扭头盯住她和陈准,支起的右前腿上有个生锈的捕兽夹,锯齿陷进肉里,周围毛发粘腻,脚掌已经肿的像被蒸熟一样。它身后草上沾了血,地面也有一摊,不知从哪里来,怎样一路拖着伤腿到这儿的。
陈准伸手,试图吸引它来闻嗅自己的手指。
那狗嗓中发出警告的低哼声,目含凶光,阻止他靠近。
陈准缩回手。
许岁取来饭盒里的茶叶蛋,剥掉壳,“乖乖,过来,”她往前递了递:“饿了吧,这个给你。”
它却只是瞥了她一下,下巴搭着草地,仍一脸警惕。
“给我。”陈准接过许岁手里的茶叶蛋,迈腿踩进草丛。
这回那狗直接冲他亮出尖利牙齿,压低头部,做出攻击的姿态。
陈准赶紧退回来,挠了挠头。
僵持很久,那狗根本不让人靠近。
也许是攒够了体力,它再一次费力站起来,拖着伤腿慢慢向草丛深处走去。
另一边郝菀青来叫他们了,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小时。
此时朝阳升起,将橘黄的光洒向湖面。回过头看,那狗已经没有踪影,只在草丛间留下一片暗红色。
这一整天,陈准心烦意乱,它走掉的背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中午跟几个同学去校外面馆吃饭,恰巧遇见许岁和同桌结账离开。
许岁加了份鸡腿给他,他抬头说声谢,破天荒没有跟她斗嘴。
许岁大概知道他因为什么而闷闷不乐,人类天生同情弱者,无论对象是谁。纵使那狗长得并不可爱,她今天上课也偶尔溜号,想它接下来会怎样,脚上的伤一定很疼,会被人救下吗,或是会死掉……
也许遇到它的时候,它的命运就会被人所牵挂。
她猜,陈准或许跟他同样的心态吧。
马马虎虎过一天,晚课结束后,天已经黑透。
许岁边走路边回忆今天物理课的难点,老师讲了什么竟完全串联不起来。
进门刚换鞋,郝婉青迎上前:“看见陈准没有?”
许岁一懵:“没有啊。”
郝婉青焦急地看时间:“这孩子也不是上哪去了。”
陈准虽已到顽劣年纪,却知分寸,深知住在别人家里,不应添麻烦,所以晚归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就因为太反常,郝婉青才六神无主,一时间青少年吸毒、打架斗殴、校园暴力、失踪、致死,所有可怕情节纷纷涌上心头。
“他没回来吗?”许岁放下书包:“爸爸呢?”
“出去找陈准了。”
“去哪里找?”
“先去学校,然后再去附近网吧看看。”郝婉青思来想去:“不行,我得给陈准妈妈打电话。”
“等一下。”许岁拦住她,快速把鞋子穿回去,“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儿,我去找,待会爸爸回来叫他不要出去了。”
“你上哪儿去找?”
许岁抬脚提上鞋,声音消失在楼道:“别管了,在家等我电话。”
许岁打车直接去了湿地公园,猜准他在哪儿,所以路上并没怎么着急。
这时候公园已经关门了,只有南门附近护栏处有个破口,能允许一人通过。
许岁付好钱,下车便朝那个方向跑。
她从护栏破口钻进去,此时此刻,公园内毫无生气,齐腰的杂草中危机四伏,树和湖都褪去原本颜色,变成恐怖的浓黑。
她咬了咬牙,刚想迈腿,忽然有个黑影从树后窜到身前,随即一道声音在头顶炸开:“嘿,干什么的。”
许岁:“啊——”
陈准一把捂住她的嘴:“是我是我,你别叫,一会把看门大爷招来了。”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许岁一把掐住他侧腰,用了全部力气,狠狠拧上一圈都不放手。
陈准呲牙:“嘶——”
“许岁姐。”
“姐姐好。”
许岁这才发现,不光陈准自己,另外还有两个男生在,她是认识的,他们每次见面都姐姐长姐姐短,嘴甜得很。
除此之外,旁边地上还放着个大旅行袋。
许岁松开陈准:“早上那只狗?”
“嗯。”
“怎么抓到的?”
陈准揉着腰:“先走再说。”
时间已经很晚,两个同学帮着找了一下午的狗,骑车先回家了。陈准和许岁在路边拦辆出租车,去当时顺城唯一的一家宠物医院。
路上陈准把事情讲了下,说他们几乎把公园翻个遍,幸亏那狗还在,找到时已经不如早上有精神,饥饿和疼痛令它没了反抗的力气,几人才顺利把它捉到的。
到医院后,立即送狗去检查。
许岁给家里打了通电话,没敢说陈准逃课找狗的事,撒了个谎,说他班同学打球伤了脚,陈准正在医院陪着呢,晚点和她一起回去。
好在郝婉青没说什么。
许岁挂掉电话,长舒一口气。
陈准从卫生间洗手出来,在走廊追上她,“告诉大娘了?”
许岁剜他一眼。
他心情显然好很多,拽拽她马尾:“胆子不小啊,敢大半夜一个人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