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金商门,崇德殿。
汉灵帝皱眉拄着脑袋,举着那张李氏纸行进贡的上等纸,纸面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字间点画俯仰,枯白飞直,一看就是出自蔡邕之手。
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汉灵帝站起身,摇头拒绝了伴在一边的曹节搀扶,踱步走了起来。
“蔡邕,你写的这些可都属实?”
“回陛下,句句属实,臣又怎么敢欺骗陛下。”蔡邕赶紧跪了下来,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大汉连年乱象频发,自然是事出有因,臣所书的不敢说是面面俱到,但也算是其中一些关键病灶所在了。”
汉灵帝也只好点了点头,这个蔡邕是狠忠诚,文采也是真的好,哪怕只是枯燥无味的上疏议事,都能让自己看的欲罢不能。只是……这次他写的东西得罪的人太多了,自己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处理。
“曹节,你把这封奏章送去尚书台,自予定夺。”
“老奴明白。”
曹节随即走上前去,面无表情的将最上面的那张纸给拿了下来,瞄了一眼蔡邕后就匆匆的走出了殿门。
“陛下,若没有陛下的准予,恐怕尚书台也无法决定那么多人的升罚吧。”蔡邕听了这句话,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赶忙开口。
“这样的事情,尚书台自然能决定,只要有证据的罪人都会被罚,只要是有能力的贤人都会被赏,你就不用多虑了”
蔡邕顿时惊恐的抬起头来,看着站在殿首的那个身着红黑龙袍的陛下,只感觉心头一凉,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李继的话,忍不住跪着前行了几步。
“陛下特地召臣等来此秘密议事,又单独把臣留了下来,臣本以为可以直抒胸臆,畅所欲言,可陛下如今的做法……如今的做法是要臣的命啊!”
汉灵帝随意的舒展了一下身体,终于是感觉舒服了点,又坐回了龙椅上。
“朕怎么会要你的命呢。蔡邕,你知道朕喜欢有文采的人,所以朕很是欣赏你。你的这份奏章,朕也看的通透,不过,你只有一点不好,没注意到大汉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大汉现在最需要的是充盈国库,你奏章上的事情若是全部落实了,搞不好又会让朝廷内外一阵动荡。可你写的这些东西又让朕分外警醒,根本没法拒绝,所以只好交给尚书台,任由他们定夺了。”
蔡邕打了一个激灵,呆愣愣抬着头,眼睛瞪得都有些发干。
早晨来的时候他还是信心满满的,以为终于有机会发挥自己所长,针砭时弊的议论朝政了,甚至还想着毕其功于一役,从昨晚就开始打起了腹稿,洋洋洒洒的把朝廷上所有污垢都抖了出来,写到了刚刚的奏章上。
可现如今,正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人竟然如此轻易的就一揭而过,还把自己的那份奏章送到了尚书台,一旦被有心人传出去,自己说不定会立马会被他们把皮都给扒下来。
“陛下……臣……”
蔡邕浑身抖若筛糠,好像已经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命运,一时不知再如何说话,只能声泪俱下。
“有什么好哭的,听的朕心烦,尚书台定会处理好此事的,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先退下。”
汉灵帝本来就被皇后的事搞得有些头疼,最近王甫和张让给他找来的证据已经越来越明显了,皇后出身的宋氏要谋反的情况几乎快要坐实。今天本是想叫来这些在朝中名声显赫的大儒们来给自己说说治国的方策解解闷,谁成想蔡邕居然搞了这么一出,听着他令人心烦的哭腔,就更加不耐了。
见坐在龙椅上的那人没起一点怜悯之心,蔡邕终于是绝望了,磕了一个头后,陈颤巍巍的站起身,缓缓退出了崇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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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胡辅,拜见刘师。”
自从一个周前李继可以自由出入鸿都门后,他也没真的搬出来,还是如往常一样在鸿都门里待着,与那些士子们下棋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