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重折竹,天冷火未消。纸窗忽已明,方讶衾枕寒。
一小缕雪,被卷进领口,激冷地让王右丞睁开眼。他喉咙里着了火,嘴里干的苦咸。他试着坐起来,但头沉的如顶了一块石头。又一缕雪吹在他脸上,他贪婪地伸出舌头舔着脸上的雪,雪水在他嘴里甘如甜汁。他索性爬过去,手在门外抓起一把雪啃。吃了两团雪球,舌燥才解。王右丞嘴里渣的很,呸呸吐了些泥渣。他看着泥渣,又低头瞧着满是泥渣的手,又撑坐起来,正看到钟小样趴在司马巫的怀里在酣睡。而司马巫依着剑,捏着只鲛人的手,边吃边无所谓地看着自己。
红泥火炉上有一小锅茶,散着沁人的茶香。王右丞摇摆地站起来,一点点挪到火堆旁,舀起一碗茶牛饮而尽。
“你失血太多,可以多喝点水。”司马巫看着他说。
王右丞捂着头,看着他好一会,才想发生的事情,道:“我没死?还是你也被那鲛人皇子给杀了”。
茶水的温度,告诉他自己真没死。
“不用等到下辈子,我已经把欠你的这辈子还完了”。司马巫捏着茶杯说。
门外细碎的脚步,萧婉云惊叫着扑在王右丞身上,捏捏他的脸、扯扯他的耳朵,又指着司马巫咿呀咿呀地比划起来。
“啥?他喂我吃了一颗药?”王右丞疑窦地看着她。
萧婉云点点头,摸起一个小雪蛋,用指甲掐断,一半比划在王右丞嘴里,一半比划在司马巫嘴里。
司马巫道:“北燕送齐王两颗人参红丸,由我父亲押运,我拿了一颗出来。你我一人一半,是生是死,都由天定。”
王右丞惊了,说:“你竟偷你老子的东西?”
“不是偷,是拿”,司马巫纠正道。
“宁平候知道?”
“我买了颗一模一样的糖丸放了进去”,司马巫无所谓地说。
王右丞和萧婉云无语起来,又听司马巫悠悠地说:
“人参红丸是上古神药,相传百年生根、百年抽茎、百年开花、百年结果,再一百年才成熟。500年才结了8枚红丸,长成后每个月就要腐烂一颗。偏被北燕的药农找到了最后3枚。据说燕王令自己的弟弟吃了一颗,此后再没人见过这个王弟,北燕皇族对他最后的去向讳莫如深。燕王自己不吃,却送了两颗给齐王。齐王又会吃么?再者这红丸的药效,只在古树上略略记了一笔,说有起死回生之效,到底是真是假谁又知道?他吃了一个糖丸,甜了一嘴,还当是药效过了。再吃一颗,真的让他长寿千岁,他又道是吃两颗才管用。所以我拿了一颗,对我父亲没有妨碍,对你我却真救了命。”
“你摸肥羊,还思虑这么周全?”王右丞不由地佩服。
司马巫自持身份,强调道:“是拿,不是偷。”他转眼看到摩柯允谷黑漆漆的尸体,“你去看看它。”
王右丞爬过去,见摩柯允谷黑亮亮的尸体已凉透了,一片片鳞片正从尸体上凋落下来,他抬头问:“有什么问题么?”
司马巫面带疑色地说:“他的灵力和灵根消失了,连被你打落的黑刀也消失了。”
王右丞注意到他的用词是“消失”,而不是“他死了”或者“灵力消散了。”
“他灵根被你戳中,没有了岂不是很正常。”
司马巫摇摇头道:“他最后残存的灵根和黑刀凭空消失了,在他彻底死去之前。”他随后又说,“不过异人修道本就是蹊径独行,也许是我没见识,想多了。”
王右丞本就凡人一个,自己能活过来已是万幸,更不关心这个。而且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掉修道之敌,虽九死一生,内心开心极了。就是摩柯允谷没死,他也要四处吹水,吹嘘自己手刃妖魔的威风,更不去把这些旁枝末节放在心上。
二人经此血战,便对彼此生出了些好感,再没有王子与乞丐的阶级感。
不多时屋内的小孩便听院内有人大喊:“王兄弟,我重伤了一个魔道妖邪,给芳婆婆报了小仇!”
王右丞开心叫道:“春来大哥,你快来,我也杀了一个!”
魏春来扶着薛奇华与师术人浑身是伤的走了进来,三人身上皆血痕累累。
王右丞吊着的心放下一半,赶忙与萧婉云一起搀他们坐下。
三人见到僧舍内狼藉一片,地上还躺着一具鲛人少年的尸体,脸上皆是巨惊无比的表情。
魏春来颤颤巍巍地指着那尸体问:“王兄弟,这这是咋回事?!你们被这小贼伏击了?!”他一把搂过王、薛二人,在他们身上摸查了好久。
“王兄弟你”魏春来不可思议地说,“你肚子上的伤痊愈了?!而且现在健壮如牛,脉搏舒张有力像大陆上练了十年硬功夫的凡人练家子!我们出去的这2个多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师二人也瞧出王右丞的身体已被洗练了一番,见他双目精光点点、精气十足,二人皆啧啧称奇。
王右丞看看自己肚子和胸口,原来的洞只剩下个茶杯大的疤,断定这是半颗人参红丸的功效。
墙角的司马巫捧起长剑闭目打坐,浑不理众人,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哈哈哈哈!”王右丞叉着臂膀,唾沫横飞地讲起自己如何天神下凡与摩柯允谷恶斗,如何拼死保护其余三个小孩的英勇壮举,又说起司马巫沾了自己好大个光,拿了半块神药酬谢自己的话来。他顾忌人参红丸会牵连司马巫一族,当下只说是神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