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是个伪君子?还是真小人?
如今在得知了一部分关于原主死亡的真相以及凶手就是荒坂公司之后,我还能维持原本的秉性么?
倘若我维持本身的品格又有什么好处……到头来,受伤的人依旧受伤,无辜者死去,罪孽深重之人照样活得好好的。
他们是神明吗?犯错了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的神?
那些人高坐在自己的王位置上,俯瞰着城市的下方风景,还对着那些在泥潭里挣扎的人嘲笑道:“看啊,一群世世代代的泥腿子!”
不,这个世道不需要神明!
那需要……什么呢?我想要……我到底在……
这些平时不会去思考的问题几乎化作实质,像是苍蝇一样围着女孩子的脑袋周围嗡嗡旋转飞舞个不停。
星野归一从未像这一刻那般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压抑的痛苦与痛恨自身的无能为力。
喝吧,喝吧,忘了它们,忘了那些人,让记忆回到那个真正令人放松下来的故乡去……
起码在这一刻,我会比任何人都快活!哈哈哈!
所以当稍微有些喝上头时那种大脑开始眩晕的感觉取代了平日里清醒时候隐隐作痛的那些痛苦,这让星野归一更加停不下来,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
很快,两人所坐的这张小圆桌上就摆满了伏特加、威士忌、鸡尾酒等瓶瓶罐罐。
俄罗斯人沉默地看着这些被喝光了的酒瓶,终于轻声叹了口气。
他本来是打着把人灌醉的主意,以此方便询问一些关于这个女孩子的秘密,但是这喝得也太凶了吧,几乎是连服务员跑上跑下送酒都快累坏的程度……完全是连俄国人看到都会吃惊的地步了。
“别喝了,御坂。”他劝阻道,“够了,停下来吧。”
星野归一充耳不闻,翻着白眼拿起了一瓶新的烈酒,眼看就要往嘴里塞——但是费奥多尔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吗?”
如果星野归一此时脑子清醒,那么她就会意识到,说出这句话时候的俄罗斯人的语气比平日里的有气无力要显得更加刚硬冷冽了几分。
女孩子终于转过脸来注视着他,涣散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有读取价值的事物,费奥多尔的声音立刻又故意放得柔和了几分:“御坂,乖,听我的,别喝了……对身体不好。”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掰开星野归一的手指,将那瓶酒解救出来,放得稍远一点的地方去了。
星野归一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倏然间,她的眼泪直直地流下来。
然后下一秒,她抓起了另外一瓶酒往嘴里猛灌。
但是俄罗斯人并不急着去安慰对方,他只是平静地思考、揣摩、猜测起来。
她流泪的原因是什么?
情感失利?不让她继续喝?还是别的痛苦所导致的?
这一切的谜团都很有趣,费奥多尔更加喜欢去解谜的这个过程。
人是无聊的生物。他从很久以前就这样认为了。
很多人一眼就能被他看穿本性。
——无聊的本性,无聊的道德观,无聊的老好人……
他本来以为御坂美琴是个同样无聊的人,但如今看来,恐怕还有别的谜团隐藏在那副温和友善的面孔后面。
到底是什么呢……真正好人的心里,怎么可能死命隐藏着这种暴烈到几乎要点燃自己的怒火呢?呵呵。
费奥多尔很想知道那个谜团的答案。如果放在以前,他这个时候大概要采取一些非法或者不正当的手段来逼迫目标显现出人性里最真实的一面。
但问题在于……他现在的伪装,也是个“好人”。
众所皆知,好人就该有好人的行事法则,正如恶人有独特的生存手段一般,这是在演绎人生角色时必须披上的伪装。比如说好人求人办事时是不会绑架目标亲属来威胁人的,而坏人就可以这么做。
俄罗斯人想到了这里,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掌撑着下颔,在脑海里模拟出一个好人面对这种事情时该做什么合情合理的事情。
有什么办法安慰她,又能旁敲侧击出那个答案呢……
啊!有了。
恰好此时星野归一松开了手里空空如也的酒瓶,任由它哐啷一声地掉落在地。
她双目无神地仰望着看不见星子的城市夜空,残存着泪痕的面上浮现出怀念之情,像是在眺望另一个世界的风景。
纵使是观人无数的费奥多尔在这一瞬间也不禁有些迟疑:她所长久凝视着的风景里,到底倒映出什么样的色彩?
这样想着,他俯身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