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趿拉着拖鞋走了过去,掀起琴盖,轻轻敲下——
最先感受琴声的,不是耳朵,而是指尖。那震动与共鸣仿佛一直传抵心间,浑厚的,明亮的,精准的,充满生命力。
它的外壳历经十几年岁月,已经很老很老了,但是内里的精密灵魂仍是新鲜的。
钢琴是最精巧复杂不过的东西,保养起来十足费心费力,潮湿、尘埃、阳光与虫豸都是它的天敌,还有每年至少两次的调律。
这架被他当作废铜烂铁遗弃的钢琴,不仅被人当成宝贝似的捡了回来,还被年复一年地小心维护着,仿佛一直等待着被他再次奏响。
林杳然在琴凳上坐下,轻轻触按出一组和弦。
光滑流畅,淙淙如水,每一个音符都是那么明亮稚活,时间在它们身上不可思议地失了效,往昔与今朝被轻易连接起来,令他闻见那一年盛夏的味道。
灰暗时光里,唯一短暂拥有过的美好。
林杳然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弛下来。他的心热烫酸胀,砰砰地鼓动着,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这股挣扎的力道蔓延向他的十指,指尖仿佛被透明的丝线操纵着,不受控制地在黑白琴键上跃动起来。
不需要明确创作主题,现在,他已经谱写出了一支全新的旋律。甚至,连单纯的几个和弦进程都没在脑海形成,他已经延展出了他想要的曲子。
其实,对节目组布置的写歌任务,他连三两个基本和弦都写不出来。他写歌从来都是无滞的,更别提这种命题歌曲。可是,偏就这一回,他连一丁点模糊的灵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