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儿高低落差,说大不大,李隆基的脚板,也就比张九龄头上的远游冠高出那么一丁点。
——毫厘之间。
在绝大多数恩荫出仕的京官队伍里,张九龄属于极罕见的,以进士科考学出道的人物。进士科三年一考,千不取一,张九龄从帝国东南边陲的韶州曲江一路走来,难度更甚于千军万马挤独木桥。
及至在朝侍奉时,他耿直硬朗、秉公守则、铁面无私的办事态度也与周遭亲缘关系彼此相连的上级同僚们格格不入。要不是前任左相张说一力提拔,长安的官场早就容不下他了。
许是长期与环境对抗的原因,原本性情孤直的张九龄学会了收纳门生,罗织队伍,势力越大,言谈越独断,甚至于在李隆基面前也带了几分说一不二。
开元九年入拜宰相至今,十五年韶光滚滚而去,张九龄三起三落,直到这几年才坐稳了左相之位。
大唐江山被他梳理的条分缕析,事事分明。
可是他老啦——
乍看起来,左相风姿仪态不减当年,但与皮肤光洁饱满,黑发乌浓油亮的李隆基相比,张九龄已是头发花白,眼底泛青,眉头总是紧紧锁成川字。长年累月的操心费力,这千钧重的担子,压得他喘不过气。
李隆基突兀的问。
“相爷今年可有五十五啦?”
正在滔滔不绝的张九龄一怔,忙躬身应道,“臣今年已有五十七岁了。”
李隆基沉默了片刻,感慨道,“啊,对。开元二十二年,你已上书乞过一次骸骨啦,想回韶州老家奉养老母。”
“老臣年迈糊涂,本不当担此要职,耽误社稷。然而圣人隆恩,将老臣两个弟弟都调回岭南任官,方便照看家人。老臣自当为朝廷宵衣旰食,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