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向天边望去。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落日滚滚而下,收走了世间全部的色彩。湖面上虽然还亮着,却铺陈开一层灰蒙蒙的碎影,比黑透了的天还叫人丧气。
“当初骊珠何等纯情可爱,这世间终究没有人能及她半分好处。”
李隆基满面疲倦,挥手道,“罢了,待她出了月子再说吧。”
韦坚府邸。
“我们在兖州的时候,牛仙客就托人来探口风,想给他家的长子说个韦家姑娘。那时才办了十六娘的喜事,阿娘说十七娘呆板懦弱,十八娘生的寻常,十九娘虽好,到底年纪还小,就先搁下了。”
姜氏挽着英芙的手,边说边往朗诗阁走。
“其实好赖都是借口,那时节,你二哥没瞧上牛家罢了。再一个,你知道阿娘的意思,总不愿那几个妹妹嫁到高门。”
朗诗阁是韦坚府的正院。
韦坚和英芙、青芙皆为一母同胞,亦是韦家唯三还在世的嫡出子嗣。自英芙出嫁后,韦家太夫人便带着成群庶出子女住在城外杜陵的祖居老宅,因韦坚回京才重新回到京中居住。
韦坚府邸是紧赶着修出来的。
从圣人吐口调他回京到走马上任,前后不到半年的功夫。纵然有青芙张罗着采买土地,搜罗匠人,备办材料,再开工盖房子,七七八八到如今,其实都还没完全落地。
簇新的青灰色马头墙沾着灰泥的涩然气味,青石板道旁才移来的紫薇垂着脑袋尚未缓过劲儿,独芭蕉柔韧的筋骨向四周围痛快地舒展,浓绿阔大的叶片上来回滚着晶莹的露珠。
英芙拖着步子越走越慢,心里忐忑得很,捏着姜氏的手微微发颤。
自从开元二十四年李玙纳了杜若,英芙便拖赖产后虚弱,很少回娘家了。后头水芸死在忠王府,她越发能躲就躲,独上元节露了个面,不及宴席结束便匆忙回府,以避免被太夫人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