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念想到,忽然半开玩笑地问。
“子衿说的没错,‘卓林’年年扩张,塞北、江南、岭南、蜀中,处处都有买卖,裴五郎能干不假,你也往里头贴了不少本钱吧?你是怎么想的,怕没个子嗣,要扶大郎出来?”
子佩一怔,暗恼什么事儿都逃不出杜若的法眼,却不想应她,空出来的手搭在窗棂上,鲜红的蔻丹在暖风里晃。
她少女时那点子张狂,如今都沉淀到底色里头去了。
杜若闲闲弹了弹指甲,拈了块桌上的点心尝。
“你们府上的蝴蝶酥做的不错,回回来都能饶上一块。”
子佩低头看桌上摆的湖蓝色细碟子,拿胭脂色细细画了西府海棠,那酥是鹅黄色的,两相映衬,尽是春日风光。
“我实话说与你,你又要当我受了那几个妾侍的欺辱,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其实当真不是。譬如你,如今是有卿卿,倘若没有呢?难道就看表哥那几个儿子处处不顺眼么?咱们做主母的,执掌了家业,上下几百口在手里吃饭,哪还会像寻常妇人一般,心心念念只攀比谁能多占郎君的心思?固舟才三十三岁,你别笑话,我都替他顾虑往后了。生意嘛,往大了做没个头,他早年风里来雨里去,落下一身病,阴雨天老嚷骨头缝子疼,在人前还不能露相。我真恨不得大郎大几岁,把这副担子接过去,我们俩口儿好过几天轻省日子。”
“既然早晚要交出去,你何苦往里头贴?”
“不然呢?我不掏出来,人家也知道我有,眼巴巴看着,这日子还怎么过?横竖我是没儿女的,到了也得在他们手上发送,不如存心留些体面。大郎生母是裴家一个部曲的女儿,固舟心里提防她,并不宠爱,孩子一向在我手里带着,我肯看顾他阿娘,他便念我的情分。妻妾相争这种事,从前我做过一遭,知道妾侍的苦处,即便那时我也不是为了与薛氏性命相博,不过是争一口气罢了。难道现在我反而要做那等恶毒主母,把人家往死里摆布?你知道的,我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