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
李林甫在笑,但笑意像冰雪微融,面儿上汪出来的那点水光,太稀薄。
“太子奸猾,躲在幕后数年,把贵妃、韦坚,皇甫惟明和王忠嗣,全连成一线,独我是那瓮中之鳖。哼,当初便拿废太子那点把柄咬着我不能阻止立储,这几年越发无耻,尽贴着圣人内闱做文章,他也不怕千古之下被人鄙夷,好端端的储君做成佞臣!”
“人家问你吃饭的事儿呢,这会子不吃,晚上又嚷肚子疼。”
李林甫骂李玙有小半年了,每每提起来,恨得咬牙切齿,琴熏懒怠听车轱辘话,只撇嘴不搭腔。
李林甫顿时有些落寞。
早十年他就看出琴熏和惠妃白白投生权贵之家,更白白养在宫里,姐妹俩都稚拙。别人近朱者赤,她们俩近墨也白,几十年下来,还是拎不清。林栖就不同,哪怕运势跌到底,她也能翻出新章。
琴熏从来不问他默默无语时琢磨什么,只管按兴头安排。
“今儿我想了个新主意,待会儿你尝尝。”
两人对坐饮酒,等满月迟迟爬上中天,又大又圆又亮,低低的挂着,仿佛触手可及。
便有个妙龄美貌的侍女提着大漆提篮走来铺排。
她双手捧出一个硕大的巩县三彩六边祥云造型大盘,底色赤黄,每个云头里绘一朵琉璃绿点胭脂的六角冰花,底下三足鼎立。
李林甫挑剔,寻常吃饭,一件摆器也要清贵,看见这个盘子,先就满意。
琴熏从美人榻上撑起身子,长发迤逦,从肩头滑下去,蹭着李林甫的胸口,痒痒的,撩得他伸手要酒盅酒壶。
“哥奴……”
琴熏眼波流转,忽然拽他胳膊,拽得他囫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