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英芙这一向精神不好,不应当搬动,况且韦坚出了事,太子更该照看她终身。可是不知道韦八郎和韦九郎吃了什么人的撺掇,竟在金殿上胡言乱语,昂头替韦郎官喊起冤屈来,把圣人气得不得了,亲口喝问了几句,他们一脱口,忽然把太子扯出来。这下太子唯有先休弃英芙,再图后效。”
雨浓哪里还在意这些,眼里浮起无边的荒凉。
“良娣,奴婢只求与六娘还有口安稳饭吃,别的都不问了。”
杜若侧着脸,任泪水汩汩顺着面颊而下。
“英芙不问,你才越发要问啊!如今除了你,她还能靠谁?外头的事你不知道凶险,八郎、九郎被褫夺官职,在兴庆门杖责五十,以儆效尤,韦郎官判了流放岭南临峰郡,明日上路。至于孩子,兰亭同流,两个女孩儿没入宫籍。圣人的心思一天三变,难说太夫人和老宅能否保住。倘若不行,你有事先寻薛王妃,或是寿王妃,都强过找我。只要挨过这阵,等这案子过去,我自会替英芙筹谋!”
杜若哀哀看着雨浓,忽然有大厦将倾的恐惧,捂住脸哽咽的说不下去。
“良娣,六郎他!”
雨浓双手捧着杜若的手,用力往里聚拢团紧。
“我在一日,就保他一日!”
杜若眼泪中含着骄傲,“原本他就该喊我小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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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和李玙并肩站在仁山殿上目送英芙出去。
因是休弃而非和离,箱笼太多怕惹人疑心太子与韦家藕断丝连,所以铃兰仔细查验过,只让带值钱又不占地方的物件,收拾了再收拾,布帛压得紧紧的,拢共八个箱子。
于英芙从小到大的排场而言,实在是折堕至极,然雨浓无力计较,只能默默点头接过账册。
时近黄昏,云翳沉沉,雨层阴卷漫布,眼看就要来一场急雨。
铃兰提着宫灯在前引路,潮湿黏腻的空气里人人沉默。
雨浓忽然抬眼,望见晦暗中一点猩红的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