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百五十万石粮食,折钱七千五百贯?”
李林甫一头雾水,不假思索地点头道是,“对,七千五百贯。”
“所以臣领军,拖延迟滞的浪费,不及去岁国库收入的百分之一。”
王忠嗣眼睫微微一眯,高声质问君相二人。
“就为了这区区百分之一,圣人把臣绑成个野鸡崽子,挂着示众哪?!”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随着他平地一声雷的跋扈,从四面八方浮上来,好像潮水争相拍打岛屿。
王忠嗣巍然不动,再重复一遍。
“圣人,您花在含凉殿避暑、华清池温泉上头的钱,怕也差不多吧?”
“放肆!”
李隆基呵斥了声,面上冷的结冰,李林甫垂头看地,仿佛胆怯避祸的样子,其实心里笑成了一朵花。
御案左右摆了两个青铜大香炉,那炭烧的久了,把炉子内堂烤得滚烫,青碧内壁里隐隐现出一脉融融火光,照亮了李隆基的半边脸颊。
他和李玙生的真像啊,沉稳端方的脸盘,杏核眼,长而深的眼皮,笑起来弯弯两道月牙,不笑的时候阴沉的让人害怕。
王忠嗣怅然在心里叹息,此生不知道还能不能与李玙再见面,手谈一局。
——这是他能替李玙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半晌,王忠嗣听见李隆基淡淡的声气,不辨喜怒。
“朕花的是内库银两,并未占用国库,账目在相爷手里有,你喜欢听,让他慢慢说给你听。”
王忠嗣松了口气,又意外,又后怕,呵腰道是。
殿上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