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摸了摸鼻子,侧身避礼,望天道,“杜娘子从前待我很好,举手之劳,不必谢了又谢。”
他顿顿。
“快些上去吧,莫叫阿耶等久了。”
——这孩子。
杜若欣慰,忽然想起他出生那晚李玙担忧又失落的神情,不由伸手抚着六郎的鬓发,柔声道。
“念奴这名字是你阿耶亲自起的,念兹在兹,意头多好。”
六郎耸耸肩,满不在乎。
“名字再好有什么用?他不叫,我阿娘也不叫。”
杜若满脸难过,他反过来安慰她。
“没关系!我早已不像小时候那么巴望他了。”
杜若无语,转身推开书房的门。
六郎席地而坐,头倚在楼梯扶手上,认真看她纤细但有力的背影,内侍服制底下露出一线鲜红的裙边。
李玙伏在书桌上睡着了。
被他压住的黄麻纸足有一人展臂那么长,右上角提着小字:西南边防舆图,他趴在图纸居中位置,四角露出山峦河流沙地草场。
杜若一眼扫过,处处细节都熟悉,盖因这张图几乎是杜若当初带走那张的放大版本。
原来这图就是他画的。
要没有这张图,石堡城一战未必能够获胜,可是阿布思污蔑他时,她却没有底气为他辩白。
当初匆匆离开,手忙脚乱,顺手拿走图纸只不过因为常见李玙把玩,想在路上给他解闷儿,没想到后来派上大用场。
杜若吹熄屋角两盏大灯,脱了赭黄色外袍,放下头发,然后走近他。
生离对爱侣未必是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