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谈离苦别愁(抛头颅、洒热血、报国捐躯...)

天宇开霁 素光同 2647 字 2022-10-01

华瑶简而言之:“众生皆苦,燕大人。”

燕雨挠了一下头,华瑶又道:“你总是想跑,可我没亏待过你吧?”她从墙上跳下来,脚不沾地,悄无声息,步步迫近,逼得燕雨连连后退。

齐风挡在兄长的身前,道:“殿下息怒。”

三更天了,蝉也不叫了,万籁俱寂,杜兰泽的房间烛火熄灭,纱窗不再透出一丝光亮。华瑶嗓音极轻:“燕雨,你留下来,给杜小姐守夜。她思虑过甚,身子很弱,睡得很浅,你小心看护,别在院子里吵吵闹闹,发痴发癫,明白了吗?”

燕雨恭顺道:“属下遵命。”

华瑶走出一步,又回头看他:“我认识你八年,差不多是和你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你品行不错,嘴硬心软,是个好人。即便我们不在京城,没人盯梢,你也得给我记住,祸从口出。我方才坐在围墙上,你和齐风都没察觉,该当何罪?”

燕雨心头一凛,正要下跪,华瑶摆手道:“别跪了,跪得我心烦。”

燕雨站得笔直:“殿下,我心里不想跪,膝盖习惯了。你不是奴才,你不会明白。”

“放屁,”华瑶效仿他的腔调,小声驳斥道,“你以为只有你会夹着尾巴做人?我要是不明白,我早就死了,你和你弟弟早就给我陪葬了,我们三个人的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

“殿下,”齐风不合时宜地插话道,“我没见过三丈高的坟头草。”

华瑶看向齐风,命令道:“你去侍卫的房间,给你哥哥拿件披风,别让他冻死在杜小姐的院子里。”

齐风走后不久,燕雨道:“您特意支开他,有何贵干?”

华瑶只问:“你和罗绮私下交情如何?”

要不是华瑶提起“罗绮”二字,燕雨都快把这个侍女忘干净了。他老老实实地说:“我跟罗绮啊,这么多年来,十句话都没讲到。”

密云覆盖了月亮,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燕雨的脸色蓦地沉了沉:“你问这个,不会是因为,罗绮死了吧?她的尸体在哪儿找到了?”

漫漫黑夜中,他听见华瑶叹了口气。

她说:“不,你完全猜错了。你跟了我八年,还是如此纯厚朴实。如果你外出闯荡,不到半个月,必定会被人骗财骗色,骗光全身。”

燕雨好生气闷,也就没有追问。

这一晚,燕雨安安分分地给杜兰泽守夜。次日上午,他补了个回笼觉,就跟着华瑶去军营检兵了。他在军营待到傍晚,得了一会儿空闲,便偷偷地溜出军营,去巩城最繁华的大街上闲逛。

那条街的道路纵横交错,犹如星罗密布,因而得名“星罗街”。

道路两侧分布着茶馆酒楼,招帘酒旗迎风摆动,来往的商旅络绎不绝,闹闹嚷嚷的杂声挤满了街巷,过路的车马只能慢行,燕雨也跟着走走停停。他经过一个胭脂铺子,那店主喊住他:“客官,客官!您俊朗非凡,何不为家中娇妻,添置一盒胭脂水粉?”

燕雨却问:“你瞧我吊儿郎当的样儿,像是家有娇妻的人?”

店主笑道:“哎呦,客官,哪里的话,您是一表人才的俊哥儿,什么美人讨不到啊。”

谁都爱听好话,燕雨也不例外。他把手伸进木柜,抓了一只粉盒:“多少钱?”

店主道:“茉莉香膏,收您七文。”

燕雨掏钱的左手停了下来。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目力也比一般人好上许多。他一眼望见人山人海之中有一个淡妆素服的妙龄女子——正是失踪多日的公主侍女,罗绮。

罗绮神态自若,步履端庄,眉梢眼角带着笑,似在享受闲适光阴。

直到这一刻,燕雨才明白华瑶昨晚的深意。华瑶应该比他更早知道,罗绮出现于巩城的消息。

那么,罗绮很可能是自己偷跑出了汤丰县驿馆,跟随当夜离开的商队,悄悄来到了兴盛繁荣的巩城。

真没看出来啊,燕雨心想,原来罗绮和自己是一类人?不愿做奴才,捡着空儿跑了。她甚至都没给公主留一封信,害得公主为她担惊受怕、操劳不止。

燕雨本可以喊住罗绮,但他从始至终都没出声。

他心道,走了才好呢,走了就别回头。凭什么王公贵族非要让别人伺候?撂挑子不干了,就不用受那奴才气。

近日以来,巩城巡检司人人都要忙碌。

出征在即,谢云潇辛苦练兵,肃正军法,拣选精兵良将。

然而,巩城的兵卒与凉州大有不同——凉州人哪怕没有亲眼见识过羯人的凶狠,也能从亲戚邻里的口中听闻一番实情,更有甚者,家中至亲已被羯人残忍杀害,对羯人的恨意几乎融进了骨血里,早把自己的性命豁了出去,只盼着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报国捐躯。

至于巩城巡检司的“精兵”,怠惰丧志,武功平庸,可用之人只占十分之五六。

谢云潇在一支队伍里挑选士兵时,就有两个武夫出言挑衅。那二人在校场上发出嬉笑之声。谢云潇前两次警告他们,他们厚着脸皮叫他“好哥哥”。第三次,他们再闹,谢云潇让他们出列,和自己比武。那二人怎是谢云潇的对手?一招落败,口吐鲜血,手臂都被打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