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泽形貌柔弱,但她的棋风凌厉刚硬,把金玉遐杀得片甲不留、毫无喘息之机。
金玉遐右手攥着棋子,左手拉着绸缎衣袖,举棋不定,犹豫不决。不知为何,他近来总想略胜师姐一筹,但他找不到翻盘的途径。正当他细想之际,肩膀上越过来一只手——那是华瑶的手,她帮他走了一步,还说:“实在抱歉,我忍不住了。我太想和兰泽过招了。”
杜兰泽笑问:“你要同我对弈吗?”
金玉遐往旁边挪动了些许,空出软榻上的一块位置:“殿下,请您和我一同对战师姐。”
华瑶欣然答应金玉遐的邀约。她坐到他的身旁,他立即闻到一阵玫瑰般的清香。因为华瑶坐在他的右侧,他就把右手背到身后,改用左手抓放棋子,专心致志地与杜兰泽一决死战。
可惜,金玉遐败局已定。即便华瑶为他助阵,他也没撑过十个回合,终是被杜兰泽绞杀干净了。他道:“师姐的棋艺举世无双。”
“莫要说笑,”杜兰泽道,“徐阁老的棋艺在我之上。”
徐阁老,乃是三公主高阳方谨的祖父,也是当今的内阁首辅。
金玉遐状若平常道:“师姐见过徐阁老么?我从前没听你提过。”
杜兰泽神色淡然:“嗯,我幼时见过他。”
华瑶暗忖,杜兰泽当真料事如神。她去年割肉剃疤,今年养好了伤痕。等她去了京城,难免会遇见熟人。她必须消除贱籍的烙印,才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华瑶十分怜惜她的决绝。
她一边收拾棋篓,一边为华瑶献计道:“白其姝的叔父死了,叔父留在雍城的家产,应当充公。”
华瑶点头,赞许道:“兰泽所言极是,正合我意。”
白家在雍城有不少商铺和田产,全被华瑶派人查抄得干干净净。
华瑶熟练地做了一笔假账,偷偷地吞了白家的资产。她从中挪用一笔钱,当作雍城兵将的抚恤金,以朝廷的名义发放下去。
华瑶还特意询问了白其姝,问她想要哪些商铺,华瑶可以直接划给她,怎料她竟然说:“白家的东西,本也不是我的,谁抢到了算谁的。您抢到了,就是您的。”
华瑶又问:“你叔父去世了……”
“是呀,”白其姝笑意盎然,“他死了。”
华瑶没再细问。她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天气越发炎热,转眼已到了七月,皇帝的圣旨终于传到了雍城,宣召晋明、华瑶、谢云潇等人进京面圣。
华瑶接到圣旨的第二日便出发了。汤沃雪也从延丘专程赶来,与华瑶同行。华瑶瞧见汤沃雪瘦了不少,言谈举止却与往常一样,仿佛没有太大变化,她的同僚还叫她“小麻花”。
骄阳当空,炽烈如火,雍城之战仿佛还在昨天,再算算日子,却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华瑶闭眼细思,便能记起戚归禾、左良沛、断头的小侍卫、断手断脚的女将军……还有被她一剑斩首的羯族少年。
那时的战场尸骨遍地,生灵涂炭,此时又是繁花似锦,绿草如茵。死者不可以复生,亡国不可以复存,但愿活着的人在地上安心度日,死去的魂在地下安宁长眠。
华瑶心中这样想着,手也放下了马车的车帘。
她往后一躺,直接枕在了谢云潇的腿上。
她和谢云潇共乘一车,车内没有外人。因此她十分放肆,全然不顾半点礼法。
谢云潇道:“殿下。”
谢云潇武功臻于化境,他的肌体冬暖夏凉。冬天如暖玉,夏天如冷玉,真让华瑶爱不释手。她抓着他的指端□□,听见他的声音,才道:“干什么?”
“晋明的车队在你之后,”谢云潇提醒她,“你理当多加小心,切勿……”
华瑶打断他的话:“切勿沉迷美色吗?晋明风流成性,此刻必然在车上宠幸他的侍妾,他比我玩得花多了。”
谢云潇的指尖摸到了她的下巴:“除了你之外,高阳家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华瑶很有自知之明:“你胡说,明明我也不是好东西。”
谢云潇道:“你待人很好,恩威并施,治下有方。”
华瑶随口道:“嗯,不错,你再多夸几句,我喜欢听。”
谢云潇却不再言语。
车队行驶在宽阔大路上,前方还有拱卫司的高手开道,拉车的骏马飞驰如风,车厢依然平平稳稳。华瑶的兴致更浓。她仔细地打量谢云潇,见他今日穿着一件单薄的月白色夏衣,衣带系得很紧,她就把他的衣带绕在指尖打转,转了几个来回,又跨坐在他的腿上,按住他的肩膀,亲亲热热地同他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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