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闻征客吹羌管(放肆!)

天宇开霁 素光同 2217 字 2022-10-01

凉薄月色之下,她明眸善睐,唇若涂丹,望向他的目光里隐隐含着一点笑意。

她的性情最是活泼,虽然顽皮,却也风趣可爱。

朴月梭忍不住仔细地端详华瑶。她的发钗微乱,牡丹白玉的簪子挽起黑缎般的长发,几缕青丝斜落耳侧,他正欲伸手为她整理,她歪了一下头,他就停在了半路,笑着说:“我没用晚膳,本该饥饿难当,但我此刻见了你,全然未觉一丝饥寒。你同我说一句话,我半生快乐就在此时,心肠也热了,肺腑也暖了。”

华瑶哈哈一笑道:“你发热了吗?不会是染了疫病吧?”

朴月梭被誉为“京城第一公子”,又以“文才口辩”而著称,世家贵族的诸位文人雅士,哪怕是辈份比他更长一些的,因着读过他的文章,见到他本人,也要赞他一声“朴公子”。可他与华瑶闲聊时,经常陷入理屈词穷的境地。

华瑶与谢云潇是结发夫妻。谢云潇的家族又是世家之首,按理说,朴月梭应该对谢云潇用敬称,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窥伺他的妻子。朴月梭自诩为谦恭守节的君子,每每遇上华瑶,便把自己的品德操行抛之脑后。他沉默地自省,华瑶便追问道:“要不要我给你把个脉,看看你的状况?”

他立即捞起袖摆,展露他的腕骨。

华瑶闷头扒了两口饭,正要用手帕擦嘴,朴月梭浅浅一笑道:“表妹,莫急莫慌,你用完膳,再给我把脉吧。”

他细看她碗里的饭菜,瞧见白米、鱼肉、芦笋、青菜,倒也并非珍馐玉食。他道:“表妹秉性节俭,朴素文雅,治家严整,遵循道义德行。表哥自愧弗如。”

华瑶却说:“因为京城封城了,贡品送不进来,我平时才不吃这种饭。”她坦诚道:“我平素爱吃的一道菜,名叫闭月羞花,乃是鱼肉、松茸、蟹黄、虾仁碾制而成,表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在淑妃的宫里,我们顿顿山珍海味。”

朴月梭的面颊微热。他怀疑自己当真要再染一次疫病了。

他略微低下头,卷起轻薄的绸缎衣袖,把左手的手臂露了一半出来。他的衣料轻盈薄透,衣领稍微往下滑动,露出左侧的一道锁骨,骨形优美而洁净,与谢云潇是不一样的风景。谢云潇俨若颠倒众生的上界仙神,朴月梭比他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味。

华瑶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公主,对于男女之事的见识也比较少。她怔怔地瞧了一会儿朴月梭,质问道:“表哥,我给你把脉而已,你为什么要把衣裳往下扯?”

朴月梭冠冕堂皇道:“表妹见谅,我接连抄写了几日典籍,筋骨略有酸痛,自然不比平时灵活。表妹若是放心不下,那就请您为我诊一次脉……”他逐渐靠近她,送来一阵白檀青竹般的透骨沉香。

月夜的冷光从他的脖颈一路扫到胸膛,肌理的形状十分强健,也十分出色。他察觉华瑶的目光从他胸前一晃而过,他便故意把外衣挑开,慢慢地拉直内衫,严丝合缝地贴紧胸膛的轮廓。他的内衫乃是素纱织成,薄薄一件,轻烟似的透明,连肌肤的色泽都遮挡不住,好比一层空濛的淡雾笼罩在身上,几乎等同于他不着寸缕。

他用力攥着内衫的一角,素纱布料擦过他的身躯,他呼吸稍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面容。

华瑶随手扯断一根杂草,往朴月梭身上一扔。他接住草根,好似得了一块珍宝,含笑问她:“送我的吗?”

朴月梭快要碰到华瑶的衣摆,她立刻跳了起来,肃声道:“你干什么离我这么近?我允许了吗?放肆!”

自从成年之后,朴月梭第一次离她如此之近,也闻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玫瑰香气。他收拢衣领,正色道:“殿下息怒,微臣罪该万死。”

朴月梭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确实该死。”

他转头一看,果不其然,谢云潇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谢云潇刚从医馆回来,他与自己的亲兵一同清点了药材。京城的药价居高不下,为防止官员监守自盗,谢云潇严查医馆药房的库存,又亲自巡视了一遍营地。

深秋的夜晚总归苦寒,天降枯叶,地生白霜,思念亲属的异乡人吹奏了一曲羌管,荡起无限愁心,营中的老弱病患尽哀哭泣,惆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