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近朱震响银环,还没摆开阵型,便有一把沉重的铁禅杖挡住了他的刀尖。他双眼发赤,抽刀狠劈,直到转身的那一瞬,他才看清禅杖的主人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头,这老头的武功深不可测,其功法之精湛,更胜于谢云潇。
这老头要保护华瑶,便是非死不可!何近朱拼尽全力,摆出了玄襄之阵,镇抚司的众多高手们随他一同冲向老头,厮杀声大响,天色也变得通亮了。
日光照耀之下,刀锋乱飞,血肉横溅,华瑶以为宏悟禅师即将当场惨死,刀剑碰撞之声却逐渐停止了。何近朱及其属下纷纷倒在地上,各自负伤,有轻有重,唯独宏悟禅师双手合十,笔直地立在烟云霞光之中,破烂袈裟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他唇形微动,还在诵经。
宏悟禅师手下留情,没杀一个人,只把他们打得倒地不起。他还派出了自己的徒弟,把伤者抬进寺庙,亲自为伤者敷药,毫不介意伤者的谩骂。
华瑶旁观宏悟禅师的所作所为,便有些茫然。她迟疑了半天,仍未打消心中怒意,今日她不杀何近朱,来日何近朱必会杀她!她没有宏悟禅师的盖世武功,也没有高阳东无的深厚势力,若不趁早下手,便是害人害己!不止她自己活不下去,杜兰泽、白其姝、金玉遐、汤沃雪……都会被何近朱一网打尽。
时值傍晚,夕阳普照,寺庙门前来了一位淡妆素钗的女子。她自称是远道而来的香客,还捐了不少香火钱,她的妹妹在不久前去世了,她拜托庙里的和尚为她妹妹诵经超度。
观逸对她心生怜悯,便问:“请问阁下的妹妹贵姓?”
这女子跪在蒲团上,身形柔柔弱弱的,长久不愿起身,垂头答道:“我名叫罗绮,妹妹名叫锦茵。妹妹年幼,死之前,才刚满十八岁。她很心善的,常做好事,愿意把自己的馒头分给路边的乞丐,多懂事的一位小姑娘。”
观逸耐心劝说道:“施主的妹妹是心善之人,离开尘世之煎熬,今已往生,去了极乐之境,还请施主莫要忧虑。”
罗绮心有所感,朝他跪拜作礼,他受不起这般大礼,便与罗绮对拜,站在一旁的小沙弥却问:“师兄,你和施主姐姐,夫妻交拜了?书里是这么说的。”
观逸面如土色。
罗绮抬袖掩唇,笑不露齿。她的一举一动都很文雅,像是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的小姐,观逸不敢多看她一眼,而她施施然地走远了。
她去了后院的厢房。
在一棵菩提树下,华瑶挡住罗绮的路,嗓音极轻道:“你要为妹妹报仇,我给你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别再让我失望了。这些年来,我掏心掏肺地对你,总盼着你能报答我几分。”
罗绮笑意盎然:“您放心,殿下,奴婢一定会报答您和淑妃的大恩大德。”
“好,”华瑶牵起她的腰间缎带,亲亲热热道,“你快去吧,淑妃也在等你。”华瑶松开手,缎带随风飘扬。
罗绮屈膝,向她行礼。在她的目送中,罗绮走进了何近朱所在的厢房。
罗绮从未学过武功,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笑起来也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宏悟禅师也察觉不到她的来意。
华瑶静坐于菩提树下,眼见宏悟禅师从厢房门口路过。华瑶勾唇一笑,仰头望向暮色四合的天空,寒鸦送尽落晖,古木斜映黄昏……只要过了今晚,何近朱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何近朱仍在屋内养伤。
宏悟禅师勘破了何近朱的刀法,打断了他握刀的右手,他必须休养一天一夜,才有把握杀了华瑶和谢云潇。他借住在这间寺庙里,先前还特意去探望了岳扶疏,岳扶疏告诉他,宏悟禅师不准众人杀生,他可以留在寺庙里静养,以防华瑶倾尽全力偷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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