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着头,攥着何近朱的袍角,喃喃自语道:“公主叫我来求情,叫我来拉拢你,她以为你对我余情未了,可我晓得,你的心是冷的,比你的刀还冷。”
何近朱摩挲着他的刀鞘:“宫里的人,有几个心热的?”
罗绮把头伏在他的膝盖上,格外柔和温顺:“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这一路走来,心里什么也不想求,只求你再抱我一次,就像十多年前那样……”
何近朱弯下腰,伸出手,理了理她的发鬓:“你跟了公主好几年,学到了她睁眼说瞎话的好本事。”
他掐住她的下巴,慢悠悠地往上抬:“我太了解你。你眼里瞧着一块地,心里想着一片天,也叫‘小姐身子丫鬟命’。十年前,你不肯跟我过穷日子,眼下你装的是哪门子的余情未了?!泪水就先忍着,别急着流,等你主子被我杀了,你去地底下给她吊丧!”
“吊丧”二字,被他沉声说出来,华瑶站在屋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华瑶抱剑而立,想笑却没有笑。
好他个何近朱!明明是他抛妻弃子在先,事到如今,他还能反咬罗绮一口。
夜色深厚如浓墨,华瑶打了个手势,树荫下窜出一条修长的人影,正是齐风。
齐风身穿黑衣,手提油壶,纵起一跃,跳到了一棵菩提树上。
摆荡的树叶遮掩了齐风的身形。他屏住呼吸,静静地坐在一根枝桠上,慢慢地往下浇油。
齐风的内功十分精湛,指尖又蕴含了十成功力。他轻轻巧巧地操纵油壶,那桐油一点一点地渗透竹屋顶棚的茅草,好似春雨润泽万物,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竹屋之内,罗绮声泪俱下,嗓音越发的悲切,也越发的情真意浓,何近朱与她对视良久,并未留意周遭的异动。
何近朱一共带来了四十四位镇抚司高手,其中十四人死在谢云潇的剑下,另有二十八人被宏悟禅师打伤,暂时无法行走,只能卧床静养,余下两人都被何近朱派去监视谢云潇,谨防谢云潇暗做手脚——此乃岳扶疏献出的计策。
岳扶疏再三告诫何近朱,要想杀了华瑶,必须盯紧谢云潇。虽然宏悟禅师不许众人杀生,但谢云潇出剑之快,堪称天下奇绝。谢云潇杀人之前,宏悟禅师不一定能及时出现。倘若谢云潇埋伏在夜色里,谋害了何近朱的属下,废除了他的“八人刀法”,那何近朱必将沦为谢云潇的剑下亡魂。
皇帝曾经派人试探过谢云潇的武功,记下了谢云潇的招数。镇抚司日夜钻研,终是琢磨出了几条破解之道。
今日,何近朱与谢云潇交手时,特意用到了巧技,果然大占上风。
谢云潇的剑法神乎其神,千变万化,其剑风凌厉如雷火,迅疾如电光,叫人防不胜防。而何近朱此时伤势未愈,无法使用巧技,很是忌惮谢云潇。岳扶疏的那一番劝告,恰好说进了何近朱的心坎里。
何近朱派人监视谢云潇,他自己的住处却无一人看守。对于华瑶而言,这正是天赐良机。
华瑶偷拿了寺庙贮存的桐油,又让齐风把桐油浇在竹屋的房顶。
齐风不敢浇得太多,唯恐何近朱察觉端倪。
浇完桐油之后,齐风还把火药洒在了竹屋的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