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脑子比忠儿活泛,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是他包揽了东院跑腿办事的活计,如今来了京城小孩儿要强,这段时间除了在家里,就是出门到处去。整个胡同都被他混熟了不说,南城和京城各处要紧的地方他也摸了个大概,一个馄饨摊的老板还真难不住他。
“那就赶紧说吧,咱们都眼巴巴的等着四喜哥儿说明白呢。”三清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是问出什么内情来了,随即饭也不吃了,还把隔壁俩丫头都叫过来,专门听四喜说故事。
四喜本就是个好出风头的,这会儿三清这么一鼓动脸都涨红了,立马就把事情原委绘声绘色的给三清说了一遍。
原来那茶商不是光做买卖,平时里也靠着手里头的银子和人脉,在风月场里结交了不少官老爷们。他家那点破事外边人不知道,但熟悉他的人还是多少听到过风声的。
只不过他出手大方脑子也不糊涂,知道怎么用银子开道,所以这般荒唐了好些年也没人来找他的麻烦。就算有麻烦来找,也都用银子给压下去了。
现在东窗事发虽不假,但茶商已经登船回乡,那些姨娘活着的大多都跟着茶商回去了,没回去的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也找不着人,更没什么冤主,京兆尹为了不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到自己身上,现在就想把这事往下压。
“夫人您不知道,如今这位京兆尹是个不管事的,京城里比他说得上话的一抓一大把,他这些年稳稳坐在这位子上唯一的法门,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也不得罪。
如今报官的是咱们二爷和谢大人,看样子他们是觉着俩翰林院的读书人不会管这些俗事,他们再拖一拖糊弄糊弄,过几个月这事就过去了。除了张全运气不好被抓进去,这事怕是耽误不着谁。”
其实昨天在西城那宅子里听看门老头说这事的时候,三清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这宅子里再是管得严,再是没人管也不至于一点风声都透不出去。
尤其不还有好几个逃走的嘛,总不能每一个都选择了远走天涯,现在看来不是没人想去报官,只不过去了也没用,说不定原本逃走的人都折进去了,才会到现在哪怕事发了,还敢这般往下压。
有时候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这事若上午的时候三清还只是想打听打听,那现在就显然已经逆反到这事非得要个结果不可。不过事情急不得,说什么也得等陈景回来再说,好在昨晚上去衙门报官的就是自家,自家要来过问这件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三清没想到,这事还真没那么简单,下午等到陈景回家之后,还没等自己把这事说说呢,陈景倒是先提了,“你猜,那卖茶叶的到底是谁的人。”
第57章 ·
“谁啊?”三清一听他这么问心都提溜起来了, 世人总喜欢说无巧不成书,但其实大部分时候也没有那么巧,若是真巧成这样便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这是个早就安排好的局就等着自家往里钻,要么就真是陈景点子背, 原本没事就因为自家掺和, 事儿才越滚越大起来。
“汤铮。”陈景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茶商还能牵扯出这么多人来, 一时之间也是满脸的无奈,只能拉着三清一边往里间暖榻上走,一边细细的说。
“还记不记得我前两天跟你说, 汤铮去了翰林院里许学士底下帮忙的事。”许亭这人在翰林院是个难得的异类,翰林院一听名字都是那种清贵到不沾俗务不论金银的地儿,大门口的石狮子都比别处的干净。
里面的人就更是如此,大家都是天子门生,都是每一科进士里拔尖儿的那一拨的,谁也不能低了谁半头去,人人都清高得很,就连陈景这般性子入世的,进了翰林院的门也难免把架子端起来些, 好像那样才有底气与旁人说话交往。
但许亭是个例外,翰林院里其他人提起许学士, 说得好听的是许学士那人热心肠,有什么事啊找他准没错。但要是碰上说话刻薄点的,那就没好话了,什么献殷勤太会经营都是轻的。
背地里笑话他什么脏活儿苦活儿都接, 媚上唬下他算是翰林院里头一份的人也不是没有。总而言之,许亭在众人眼里就是个太不自持, 时常自跌了身份的这么一个人。
“记得啊,你不还损他来着,明明是想攀高枝却不想许学士接下的事礼部陈年的活计,没甚要紧的不说还耗时间费心血,简直就是白忙活一场。怎么?汤铮是他的人啊?许学士那么有本事呢?”
陈景在人前或是能装出一副清高自持的模样,理智上或许也能明白什么样的路才更适合自己,但说到底这些话不过是哄着自己安心,关上门来只剩夫妻二人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一点儿抱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