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看门的老头儿因着年纪大又主动交代了那么多内情,衙门懒得弄那么个老头儿在狱里操心,随便打了几板子就把人给放了。据说老头儿出了衙门的第二天,就雇车回了乡下,这会儿要找人恐怕都不容易。
留着的张全现在又死了,所以眼下的情况就成了一个死局,姨娘们死的活的一个都没找回来,替茶商卖宅子的张全也死了,看门的老头儿也走了,这要是陈景和谢明然两个不多事不抓着不放,这案子就能黑不提白不提的蒙混过去。反正衙门里一年到头不能破的案子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但越是这么清晰的局,陈景就越觉得不对劲。毕竟张全一死,自己这边一定会觉得是不是汤铮做的,云家和谢明然本就因为这事杠起来谁也不打算让谁,现在来了这么一出可不就是火上浇油嘛。汤铮是个自诩心思缜密的人,这么粗糙的手段着实不应该。
但若不是汤铮又能是谁?是想看着两家斗起来最好两败俱伤的,还没露面的渔翁,还是就希望所有人都往这方面想,其实是贼喊捉贼的谢家,还都说不清道不明。
三清看着眉头紧皱的陈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都说富贵险中求,他现在就在最险的褃节儿上,说什么都是白搭,所以等到回家之后,三清都没再多说多问什么,直到晚上一家子吃过晚饭,陈景有问过陈蕊儿功课,心绪明显稳定了不少之后,三清才趁着要睡觉的功夫重新提了下午的事。
“二爷,每天出门去衙门当差的是你,好多事我只听你说也看不到全貌。这次的事也是一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看不清我就更看不清。”
“但是我吃饭的时候就仔细想过,下午汤铮能让胡氏把我叫过去,那么好一通的拉拢,那他的心思应该还没到要杀人来震慑你和谢家的地步。
再说不是我瞧不上读书人,这世上的读书人总归是嘴皮子利索,手段却不够利索,他要是找七八个文人写些酸话来恶心你我信,可要说他找人去衙门里弄死张全,我就怕他连该找谁都摸不着门路。”
三清这话说得太直白,听得陈景脸都快绿了,偏还找不到反驳的余地。毕竟她说得也没错,翰林院里的人包括自己,多多少少都有些天子门生读书人的清高劲儿,骂人最好都别带脏字,杀人动武更是摆不上台面。
毕竟别说汤铮那个装腔作势的找不着门路去弄死个把人,就是陈景这个自认为自己十分入世,且做事不拘小节的也找不着这门啊。
“你就不能给你家爷留点面子,非要一块儿损个赶紧才算完是吧。”陈景虽是埋怨三清说话不好听,但脸上的笑意却没减。在他看来三清能把自己的事仔仔细细的放在心上琢磨,便是最好的事,挤兑不挤兑的,反正是夫妻二人关上门来说话,旁人也听不着。
“这事我有数,再说到底是谁做的这事,跟我该如何关系不大,况且既然已经选了边,再改就不是容易的事。毕竟当狗也得忠心主人才能给骨头不是,真要是这点小事就怕头怕尾,往后就真没人敢用我了。”
陈景这话说出来多少有些自嘲,但好在他不是个自怜自艾的人,说完这话紧跟着又笑了,只拉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三清连连追问,是不是一下午一晚上都想着自己的事,是不是自己的事就是她最要紧的事。
缠得三清差点没烦死,最后还是干脆伸手往下把他要紧的那处攥在手心,才叫人闭嘴。
张全的死犹如一颗小石子如水,瞧着动静不大,但其实水底下的涟漪还是悄无声息的泛开了。云家得到消息之后的第一件事,也是派人出来找人,只不过云家找的是许亭和汤铮,毕竟把这事平息下去的差事云相是给了他俩,现在出了问题自然也得找他们问话。
偏许亭和汤铮都赌咒发誓这事跟自己无关,差点没把人云相气个倒仰。如今外边的人只看云家如何风光,却不知内里这两年云相的人便陆陆续续裁剪了多少。不是背主就是明升暗贬,他要不是手里头真没多少人能用,也不会在这时候去翰林院里把汤铮弄到麾下来。
那茶商确实是云相的人,不光他是,就连整个江南茶盐两道都有不少人跟云家私底下有往来。这回出事的茶商家里就是世代都跟云家有往来的人家,说是茶商不如说是云相的钱袋子,可不得想办法把人保住。
汤铮和许亭没来之前,云相还想着要是真是他俩下的手,那就还是好事,说不得汤铮这人还真能用。可要是不是他们,那到底是谁要把这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是不是想借着这事,顺藤摸瓜把自己江南那边的根都给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