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昏迷时,他总能感到一个温暖的身体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鼓励着他。
清醒的时候总能看到一个忙忙碌碌的身影喂食换药,便溺相援,毫不避讳。
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在看到自己望过来时总是露出坦荡爽朗的笑容来。
她这般不避嫌的照顾于我。
若是……能有幸捡回这条命,我必定求娶于这位姑娘,方才能不损她的名节。
他有些昏昏沉沉地想着。
当他在又一次高热退去后缓缓醒来。
俞行知看见周晓晓正在收拾洞内的东西,那少女身手敏捷地把皮毛都堆上雪橇车,麻利地给一条条雪橇犬套上缰绳。
她又要走了,意识到这一点,俞行知觉得自己的心沉入了一片黑暗中,他很想开口挽留一下这位杜鹃姑娘,请她留下来陪伴自己,不要让自己一个人在这又黑又冷的山洞里受病痛的煎熬直至死去。
然而良好的教养让他开不了口,他不愿也不能拖累一个素未平生的姑娘陷入危险的境地。
于是他很快勉强自己控制好情绪。
准备好再次平静的道别。
周晓晓套好雪橇犬,一回头,看到俞行知英俊的脸上露出一种伤心难过的表情来,可是这种表情很快消失了,他换上一副平静的面孔,甚至还勉强自己摆出一点点的笑意。
周晓晓走了过来,把俞行知连人带被子一起卷了起来,安置在雪橇车上。
俞行知大吃一惊:“你……是要带我一起走?”
“我带你去找大夫。”
周晓晓把自己的狗皮帽子罩在他头上,系紧束带,“你不能死。”
俞行知觉得心似在温暖的泉中滚了一滚,同时他知道这样的行动太危险了,会连累这位姑娘,应速速拒绝。
然而当周晓晓圆溜溜的眼睛贴近他的脸,冲他笑一笑,伸手给他地压紧身上的皮毛被褥时,他感到一股让人眷念不舍的温暖,出于对这份温暖的贪恋,出于对生的渴望,他最终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当雪橇启动,一路下山的时候,俞行知道只觉自己的心脏一半浸泡在被拯救的幸福感中,一半浸泡在对于自己自私的深深谴责感中,酸楚自知,难以言喻。
两人抵达李家屯,正是傍晚时分。
周晓晓径直来到之前的医馆,先前那位少年正在落门板,看到他们,连忙放下手头的活计,帮忙把病人一起抬进内院。
那位老大夫检查了俞行知的伤势,捋着胡须露出凝重的表情。
周晓晓悄悄反手握住别在后腰的一柄解腕刀,如果情况不对,她不惜动用武力强迫他为俞行知治疗。
“孩儿,去将门板落了,前院的火烛都熄了,关好房门。”
大夫对那个少年说道,“速去,速去。
再烧些热水备用。”
他又对周晓晓道:“还要小哥来给老朽帮忙。”
周晓晓慢慢放开背后握刀的手,口中道:“多谢先生。”
一面保持着警惕,一面上前给他打下手。
俞行知性格坚韧,即使疗伤过程十分痛苦,他也一声不吭,只是咬紧牙关别过脸去。
如果不是那紧拽拳头的手不住颤抖,甚至让人以为医生手下处理着的狰狞伤口,不是在他身上一样。
直到大夫给他接上腿骨的那一瞬间,他才终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满头虚汗,面白如纸的昏迷了过去。
便是见多了伤患的医者都忍不住叹息:“唉,这个林府恁得如此霸道。
将人这般的往死里折辱。”
正给俞行知擦汗的周晓晓听得这话,心里一惊,转过头来警惕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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