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挺远的。”
严行像是极轻地笑了一下:“我家,也离学校很远。”
他的额头顶在我右边锁骨靠下一点的地方,声音也从那里传出来,我感到一阵恍惚,脑子里突然蹦出那个传说,夏娃曾是亚当的一根肋骨……此时此刻严行像是我右胸新长出的一颗心脏,这颗心脏热烘烘的,蜷在我的胸腔里。
严行又说:“我家离北京真的很远,离西安也很远,离市区也……我如果回家,要先坐飞机,再坐火车,再坐汽车,再走很远的路……”
我笑:“你家是在郊区吗?”
严行沉默了几秒,说:“嗯,郊区。”
“严行,”我忍不住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摸了摸,他出了些汗,头发湿润润的,“真的,少喝点吧,你……这么个醉法,不太好。”
严行顺从地点头,说:“好。”
后来我们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意识模模糊糊的,只知道严行没多久就睡着了,他平稳的呼吸落在我的胸口。窗外是安静的冬夜,偶尔有一声鸟鸣,也不知是乌鸦还是麻雀。这冬夜静谧得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严行的呼吸声。
周一,严行退烧,新的一周开始。
我和严行仍然一起上课一起自习一起吃饭,周五晚上的事情算是翻了篇,谁都没再提。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一周,到周末,严行说要去天津找同学玩儿,问我去不去。
我当然是不去的,一来没钱,二来……我不知道严行去找的同学是什么人,如果是上次那个嫖.妓的,那还是算了吧,实在不是一路人。
严行大概也只是客气一下,我说不去,他便点点头:“嗯,我回来给你带特产。”
我说:“不用了吧,麻花太油了。”
严行笑了笑,背着书包走了。
晚上,沈致湘做完一套托福的英语听力题,被虐得有气无力。他蹬了蹬我的椅子,说:“出去走走吧……哎我不行了。”
“行啊,”我问,“去哪?”
“南门吧,我饿了。”
学校南门出去是一条小吃街,大概每个学校都有这么一条小吃街,品种丰富,价格便宜,卫生堪忧。
沈致湘本来像只撒了欢的野狗,然而他买了串糖葫芦没啃几口,就长叹一口气,蔫儿了。
“你怎么了?”我问他。
“你看看,张一回,”沈致湘目光空洞,“你看看,这到处都是什么?”
“……人?”
“哎!”沈致湘瞥我一眼,恨铁不成钢,“都是谈恋爱的啊!”
“……哦,”我一看,还真是,“是啊。”
“为什么我身边是你?”沈致湘喃喃道,“没有鄙视你的意思啊,我就是——哎,我就是,比较躁动。”
我无语:“那你去找女朋友啊。”
“我找什么女朋友,”沈致湘叹气,“托福就是我女朋友。”
沈致湘一路走一路吃,把小吃街从头吃到尾,嚷嚷着天涯何处无芳草外国的洋妞也许更辣……我却忍不住想起严行,他应该已经到天津了,他现在在干什么呢?他感冒刚好没多久,最好不要喝酒了。
沈致湘吃完,我们两个慢慢溜达着回寝室。
这个时间,寝室楼下也满是情侣,一对一对,要么抱在一起依依惜别,要么头抵着头喃喃低语。我们两个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刚要刷卡过门禁,背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诶!你——”
我和沈致湘同时回头。
一个高个子女孩儿快步走过来,高跟鞋哒哒作响:“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