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天,开会中途休息的时间长了一些。散会之后,郑岚跟余越约好了去吸烟室抽根烟。
透明的吸烟室里没有人,郑岚打开门进去,问余越:你人呢?
他没有马上等到余越的回复,自顾自点着了一根。
这次会议内容很多,提出的观点也很新颖,主任很重视,一开始就给郑岚提了一些问题,让他重点去记录。
郑岚一手夹着烟,一手握着手机,在高脚凳上坐下来,回忆着,慢慢打字。
余越的消息中途闪过,大概意思是他拉肚子,上厕所去了。
郑岚说了句好,又点回和主任的聊天框。
刚好发完一段,身后的门被人推开。
又是过来抽烟的人,郑岚没有在意,继续低头看着手机。
微小的点火声响起来,那人好像脱了外套,一阵窸窣之后,郑岚身边的椅子被人拉开,椅子腿儿在地板上划拉一声。
“我说过了,就按这个谈,谈不下来就不要了,我负责。”叼着烟的声音不是那么完整,郑岚的手指顿在半空中,一眨眼便点岔了。
酒店的空调温度好高,热得他气都喘不过来,郑岚的外套脱在了椅背上,身上就剩一件高领毛衣,扒不掉。
那声音像背景音乐似的,一个字儿一个字儿连起来,郑岚分辨不清意思,就知道一件事,裴宴坐在他身边,裴宴坐在他身边。
郑岚没再动过,连手指头都没有,只剩下胸脯因为呼吸而起伏。
过了许久,郑岚知道自己该回会议室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走。
站起来了,要不要点头打招呼,还是假装没有看见。打招呼了,万一对方没有回应,不是显得他很痴很傻很当回事儿,不打招呼……他心虚,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前男友,难搞的前男友。
余越发来新的信息,问他人在哪里,催他赶紧回来了,郑岚也想走啊,但是始终迈不开第一步。
他坐在椅子上,却像被火焚着,难捱。
过了片刻,他的耳朵里进了些裴宴的声,又想,为什么他偏偏要坐在我身边?吸烟室是透明的,为什么他偏偏要进来?
原来一场气能堵上两年。
手里的烟总算烧没了,郑岚找到理由起了身,高脚椅退开一些,郑岚踩着底下的细横杠,却没踩稳,落地时身子晃了晃,手臂撞在裴宴的胳膊肘上。
好丢人,还像是他故意的一样……
郑岚站好了,好似等着被批.评的学生,和人道歉:“不好意思。”
裴宴握着手机,看着低头的郑岚,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先挂了。”
吸烟室里安静得可闻落针,郑岚抬起眼来,只见裴宴高傲地坐着,侧身朝着他,手里的烟还剩了一半,抵在烟灰缸的边缘上,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于是郑岚走了,拉门那一下很用力,关门却关得很轻。
他揉了下额头,长出一口气。
裴宴原本就是来气他的,他不甘心,要撒气要和他闹,郑岚受着,只当他还是当年的那副脾气。
可是什么都回不去了,这本来就是郑岚应该走的路。他们用那些时光,最终也只是证明裴宴是一条绕路,却并非一道岔口。
郑岚沮丧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烟他忘记了扔。
那天之后,郑岚不会再趁着休息时间去抽烟了,余越问他为什么他也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干脆两人都不去了,就出去喝口咖啡,一人一个简陋的纸杯捏在手里,还能暖暖。
但茶水间在这头,吸烟室在那头,郑岚还总是喜欢端着咖啡朝那边走,走了一半儿又退回来,余越笑他:“你怎么瘾这么大?喝个水都想着走旁边去,还能闻着怎么的?”
郑岚好像突然意识到一样,错愕地愣住了。
余越好笑地走上去和他勾肩搭背,“看不出来啊郑医生,个人陋习要积极改正。”
郑岚勉强地提了提唇角。
研讨会的最后一天,郑岚往口袋里塞了半包烟,一只打火机。
从早上的第一个休息时间开始,纠结到下午的最后一个。
议程是总结和闭幕仪式,所有科室的医生学者坐在一起,郑岚的座位在里面。
余越见他有想要出去的意思,但犹豫得很,还以为是他被卡在中间,觉得出去不大方便,特意为他让路。
“来,你出去吧。”
憋着对身体也不好。
郑岚只好站起来,带了外套,摸着口袋里的烟盒,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