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第欧根尼俱乐部,这里聚集了整个伦敦最不爱说话,最生性腼腆的人。

“你这里看起来比我上次来时舒适了不少,”歇洛克进屋之后才终于出声,“随之而来是你增加了四磅的体重。”

“毕竟权力的小小扩张能带给我舒适的体验,”麦考夫为自己的弟弟倒上咖啡,“尽管我们没有每年都一起过圣诞的习惯,不过你来得确实有些迟——科尼什半岛的风情想必很能愉悦你的身心,尤其是遇上了离奇的案件。”

“魔鬼足,你又知道了?”他不怎么客气地接受了兄长的服务,端起咖啡啜饮。

“尽管返上来的案卷将死亡归因于莫名的恐惧和魔鬼,但我不难判断是一种特殊的毒气,”他说话有时有种万事尽在掌控的傲慢感,“第一桩案子的凶手是莫蒂默,动机无非兄弟阋墙财产争端,莫蒂默的死亡,我恐怕凶手是非洲探险家,动机大概率是爱情——这是你放过他的原因吗?”

“你还真是不给人留喘息的机会,”歇洛克无奈道,“并不是我故意放过了他,而是那帮探员过于愚蠢。”

“尽管你的朋友给了你超乎寻常的信任,但你不可盲目自大,自比法律,”他意有所指,“仅此一次。”

他没再给自己幼弟辩解的机会——他心中清楚弟弟绝不是纯粹因为感情放过,在得出真相以后的歇洛克绝不是冷血的破案机器,他有自己的道德观,而那之中的要求比法律更高,毕竟法律不过是道德的底线。在这一点上麦考夫的处事准则与弟弟不甚相同,他不完全认可,但也不否认。

“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尽管他没有明确指代,但他们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顺其自然。”歇洛克有些不确定。

麦考夫提了提嘴角:“这可不符合你惯常的习惯。”

本来其实心中有些成算的歇洛克此刻心烦意乱了起来,放下咖啡杯的动作稍有些重,碰出清脆的声响。他眉头微蹙,看向了窗前摆的两个梯子。

“要看看吗?”兄长没有再做逼问。

“随意。”歇洛克这么说着,却率先起身,几步便爬上了梯子,在他兄长喜好的位置观察着楼下的人群。

“你先开始?”麦考夫慢悠悠同样坐上了另一边的梯子。

不知为何,歇洛克想起友人与他问答时最后胡搅蛮缠的歪问题,还有不情不愿掏出的彩头——一枚便士。

“看上去你有些无心推理训练?”歇洛克的目光很快聚焦在瘦小黝黑的那位路人身上,抛出引子:“新退伍的军人。”

“印度服役。”麦考夫不紧不慢地接。

“鳏夫。”

麦考夫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不止一个孩子。”

注意到弟弟看过来的惊讶神情,麦考夫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比起使碌碌无为的金鱼们讶异,他更能从弟弟身上找到成就感,只是口头上仍旧谦虚的:“歇洛克,你真当稍微收心,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你看,他在给孩子们买东西。那是一个拨浪鼓,说明有一个孩子很小。他妻子可能在产后去世。他腋下夹着一本小人书,说明他还惦记另一个孩子。”

麦考夫在放松说话之时总免不了一些肢体动作,这或许可以计入他难得的运动量。

歇洛克勉为其难承认:“你确实总比我稍高一着。”

“你认输得过于轻易了。”

“可能是最近在这方面看得比较开。”他很快回。

“算好的变化?”

“我认为算。”

兄弟两坐在窗前,时而聊些近日生活,当有人进入视野之后,又随机地开启一轮新的推理。自成年以后,兄弟二人很少有此般海阔天空的聊天。

待到出门之前,麦考夫冷不丁开口:“所以我的弟弟,你都把圣诞礼物带来了,确信不给我吗?”

歇洛克本要按下门锁,这些颇有兴味地转身,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小小的包装盒:“我本来还想看看你能憋到何时呢。”

“你收拾得太不走心了些,”麦考夫顺利接到,在手中掂了掂,“领巾?”

歇洛克点了点头。

“啊,好像是我忘记了我弟弟的生日礼物——不过我想他不那么需要,”麦考夫促狭地笑了,“毕竟那天晚上我的弟弟有佳人相伴,能听萨拉萨蒂的音乐会。”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监视我的生活。”歇洛克突然有些后悔把礼物送出手了。

“你应当理解我的大脑会自动分析送上门来的信息,”麦考夫主动为弟弟扭开了门,“礼物放在赫德森太太处,记得收。”

门打开,外面一片寂静,这个具有古怪习惯的俱乐部容纳了全伦敦最不爱说话的人,麦考夫勉强算是其中一员,但更加确切的说,他是观察者、诱导者。

歇洛克有时候觉得自家兄长是有些恶趣味在的。

啊,阿德莉亚似乎也这么说过他,歇洛克突然想,或许这也算是一种遗传?

回到贝克街,他惊讶地发现似乎已经有人在等待,不只是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