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晨曦透过窗帏,轻柔地抚过榻上女子的面容。
符行衣缓缓睁开眼,瞥向空空如也的床畔。
若非空气中残存着淡淡的梅香,全然看不出聂铮待过的样子。
昨晚她的月事来了,不方便做什么。
只单纯地吻一吻,再……摸一摸。
聂铮送符行衣回了符宅。
待夜深以后,他坐在床榻旁守着符行衣入眠,掌心贴在她的脸上轻抚,像极了大人哄孩子睡觉。
昔日所向披靡的将军,如今君临天下的帝王,竟大材小用地充作守夜人,静静地陪着她。
眉目如画,柔和淡然。
彼时,符行衣裹着被子缩成一团茧,偶然心头一动,缠着他哼童谣给自己听。
庄嫔从来不哼童谣哄儿子,聂铮就一首都没听过,委实不会唱,但又舍不得拒绝她的请求,于是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一叶落,搴珠箔,此时景物正萧索。”
他的声音尤为好听,低沉中带着些许沙哑,磁性清冷,回荡在房内余音袅袅。
“一叶落,”符行衣半眯着眼,心道:“北荣的词牌调?”
兴许,庄嫔只不过是闲暇时自娱自乐,哼着解闷的,却是聂铮听母亲唱过的唯一曲子。
“画楼月影寒,西风吹罗幕。”
动人的嗓音落入耳畔心上,迷迷糊糊间,符行衣出于本能,蹭了一下他的掌心,犹如一只卸下防备的幼兽。
意识逐渐浑沌,还无意识地砸吧嘴。
“吹罗幕,往事思量着。”
指腹摩挲着她颊侧的发丝,聂铮的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人皆谓之“妖狐”的女子睡得恬静,长发随意地散在榻上,如同浓密的黑色海藻。
她睡得很沉,不清楚聂铮几时走的。
彻底醒来后,符行衣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唤来丸子,然后靠坐在床上发呆。
等丸子把烧好的热水倒完了,才施施然下榻,泡在木桶里享受。
“主子,”丸子指着她耳后至锁骨一片片花朵似的嫣红,纳闷道:“这是什么呀?”
符行衣干笑着哈哈两声,随口糊弄小孩,道:“虫咬的。”
丸子挠了挠脑袋,更为诧异地指着她的胸口,问道:“为什么会有印儿?”
符行衣轻咳一声:“猫抓的。”
丸子继续不耻下问,满面狐疑地“研究”过分朱红的一点,道:“那这个——”
“狗啃的,”符行衣打断了她的话,唯恐这倒霉孩子再追问下去,连忙打岔道:“好了,快把衣服拿去洗了吧。”
丸子乖巧地点头应是。
符行衣松了一口气,将酸涩不堪的一截皓腕搭在桶沿,身体泡在温热的水里,幸福喟叹:
“这是啥神仙日子,给个皇帝都不换……”
她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或深或浅,看着尤为触目惊心。
聂铮倒是拿过祛疤的药膏,但是符行衣觉得无所谓,就没用。
反正伤都伤了,涂些那些东西治皮不及里,毫无意义。
“这些白点点好奇怪呀。”
丸子抱着被换下的云雾黑纱,手上摆弄腰身附近的布料,嘀嘀咕咕地出门:“怎么抠不掉?”
符行衣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默默捂脸,嘴角抽搐不已。
希望这些东西……不会对纯洁的小丫头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
用完朝食后,又歇了一晌午,符行衣把骨头都躺酥了,四仰八叉地倒在榻上,凝视床帐。
“回京都已有十几日,等聂铮和沙华罗谈妥两国和约,就该押贺兰图去北荣,把人还回去了。”
哪怕两国真能和谈,也必然是面和心不和。
前去北荣,无疑是拿命在赌,赌沙华罗是否遵守君子协定。
万一他寻衅找事,把自己和宣威营将士一并扣押,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罢了,”符行衣释然一笑,“像石头哥说的那样,走一步看一步吧,担心也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