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廓柔和淑婉,亦不失刚毅与果敢。
“你们东齐皇帝在天牢里向阿图提出的要求,阿图临死前如数转达给了我。我可以答应。”
苏芸呷了一口茶,泰然自若:“对手居然是沙华罗,聂长巽不满意也是应该的,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好受,便想换成铁板试试。我可以保证,五年之内杀光现存皇族子弟,取代沙华罗成为新皇。”
符行衣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
聂铮的手伸得还挺长,居然蓄意挑起驭狼奴与皇室内斗。
一来能鹬蚌相争,严重损伤北荣的国力,使东齐渔翁得利;
二来能“养蛊”般厮杀出更强的统治者,不再像旧皇室那样没脑子,方便他把北荣充作东齐的磨刀石和垫脚石。
以及——
倘若皇室被驭狼奴灭族,即便日后驭狼奴的动作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他也完全可以利用“长公主之子”,还有“皇室后裔”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发兵攻城,夺取皇位,占领北荣。
盛安帝明面上是齐荣混血。
所以既能说他在两国都无归属之处,也能说他在两国均有立足之地。
“好家伙!”
符行衣莫名涌上一股寒意,心道:“聂铮要是想整死我,我恐怕被卖了还得倒帮他数钱。”
朝堂果然不适合自己这种单纯的孩子。
“但是,我有三个要求。”
苏芸慢悠悠地开口:“除非你能做到,否则以上免谈。”
符行衣斟酌片刻,道:“说来听听。”
苏芸起身,从内室取了一个木盒出来。
“其一,走的时候带上他。无论埋了还是扬了,能与那个叫‘魏灵’的小丫头搁在一起便是。我苏家世代奴役贺兰一族,如今我斩草除根,虐杀他为你报仇,也断了后世子孙继续造孽的路。”
她口上说得好听,表情却看不出半点悔恨。
大抵这就是为权术而生的人,天性凉薄自私,无所谓爱恨善恶。
而且符行衣听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贺兰图对她隐瞒了最重要的事:聂铮的身世真相。
临死前,贺兰图总算为他自己活了一次,没让血亲兄弟和他一样,沦为驭狼奴的棋子。
“这是……”
符行衣微微睁大了桃花眼眸,不可置信地道:“贺兰图。”
分明是一个魁梧的男人,却只有这么点骨灰,连一个小盒子都装不满。
帝王将相、权宦贵戚、平民百姓——活人被世俗分为所谓的三六九等,死后方知众生平等,都是小小的一抔灰,轻若烟尘,风吹即散。
“其二,”苏芸笑道:“鸢儿回去的路上,让我送你一程。”
符行衣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尽是狐疑之意。
鬼才相信她会对只见过一面的“外甥女”有感情。
苏芸顿了顿,淡然开口:“顺路见一见故人。”
她微微昂首,凝视符行衣一双潋滟含情的桃花美眸,用指腹轻轻贴了一下。
浑身不自在地后退半步,符行衣讪笑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仿佛要扣眼珠子的动作实在是太奇怪了,但她毕竟是长辈,自己总不能直接抄刀砍人。
“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不愿接任家主,觉得又累又苦没意思,便偷偷收拾了行李离家出走。”
苏芸温柔地笑了笑:“那时年少,以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便是毕生追求,奢望白首偕老,一屋二人三餐四季,如今满目冰冷,再没什么感情。
“这样干净的眼睛,我已许久未曾见过了。”
回首再望,恍然如梦一场。
符行衣咬了一下唇瓣,试探性地问道:“姨母,你当年究竟是有心、还是误会,又或者局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如能故人重逢,可还有回转的余地?
苏芸阖眸笑道:“有心如何,误会又如何,一切皆为过往,命中注定是陌路。”
符行衣并不感到意外。
在国仇与私恨面前,爱情是不该出现的。
“更何况……”
苏芸睁开双眼,瞥过符行衣腰间的长刀,释然一笑:“他已有了新的生活,我也该往前看才对。”
转眼已是立春,东齐使团动身返程。
呼啸的北风掠过查察尔沙漠,攀越昆莫高山,最终带给东齐的是一阵阵温柔的暖风。
春分时节,漫山遍野的花草沐浴着和煦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