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像是唯恐辜负能在世间活一场的幸运,所以拼了命地疯长,挣脱污泥的束缚破土而出,迎着朝阳与晨露随风摇曳。
昆莫山以北,与查察尔沙漠交界的戈壁滩上,一人一马在此驻足等候。
符行衣老远就看到了那人的身形,挥舞着手臂喊道:“何大哥!”
男人抬眸轻笑,俊朗眉目熠熠如星,略微凌乱的长发擦过颊上的一道伤疤。
绛红长袍迎风猎猎,腰间的酒壶也晃来晃去,唯独那只攥着缰绳的手极稳。
“算着你就该这几天回来,”何守义道,“此行可还顺利?”
双腿轻夹马腹,符行衣一路小颠到他身前,轻快道:“没什么大事,有劳何大哥还特意来接我,其实本不必这样麻烦的。”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兄弟。”何守义大笑道:“我前几日新得了两坛好酒,留着给你接风洗尘,还不赶紧回去,否则我非得被活活馋死不可!”
话音刚落,他就瞥到了符行衣身后的队伍,看见了那一抹显眼的存在,登时身形微顿。
“我先行一步,”符行衣驭马让位,错身时拍了拍他的肩,“你们慢聊。”
然后带着宣威营的将士们离开,走了大概几十步,鬼使神差地回头望去——
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良久,似乎曾经汹涌澎湃、痛苦撕扯的爱恨已然消失不见,都随着时光的流逝归于平静,剩下的只有释然。
“许久不见,芸姑娘风采依旧。”
“迟来恭贺何将军升迁之喜。”
“……”
“……”
他们就这样结束了吗?
符行衣在心里自问自答。
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他们能够礼貌客气地向彼此告别,已经是足够的体面了。
翻过昆莫山,符行衣让其他人先走,自己留了下来。
然后选了一处风水好的地方,把两个骨灰盒深埋在地下。
“愿安息。”
她简短地悼念。
夜晚的接风宴上群魔乱舞,一屋子男人没灌几口黄汤就开始发疯。
何守义更是借酒浇愁,喝得糊里糊涂,一边怒骂道“贼婆娘误我青春”,一边痛哭流涕地嚎着“老子从来没爱过她,打光棍是自愿的”,接着到处乱丢酒杯砸人。
符行衣自顾自地夹菜吃,一脸嫌弃,瞥一眼那些只知道喝酒的糙汉们。
“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活是一群傻狗。”
屋里实在太闹腾,她被吵得头昏脑胀满肚火。
于是撕了一条羊腿,用一块干净的布包着抱出来啃。
两排小白牙细细地咀嚼,尤显可爱。
人生,唯有自由与吃肉不可辜负。
“以后就这样,一直带兵驻守在边陲,感觉也挺好。”
符行衣美滋滋地心想。
“没有争权夺利,也没有勾心斗角,等齐荣两国的贸易之路开通了之后,宣威营负责加强境内的巡逻和监管,我每天只需要收拾坏人,用不着费脑子猜人心思。”
至于聂铮……他并非贪.色.重.欲之人,有没有女人都一样过。
平日里与奏折和朝臣们“相爱相杀”就足够充实了,有的是各色莺莺燕燕主动嘘寒问暖,轮不到自己上赶着瞎操心。
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会为对方放弃自己现有的身份,分道扬镳也实属正常。
昆莫百姓大多热情好客,在这里护着他们,平平淡淡地过完一辈子也很好。
从此他在京都,自己留在昆莫。
兴许数年才能见上一面,又或许再也不见。
如是心想着,符行衣突然听到了不远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那声音急促而慌乱,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符将军!符将军在不在?”
来人一面骑马一面叫喊。
发现符行衣的身影之后,来人吼得更大声,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嚎叫。
“不好了,出事了,数十位大臣联名上奏给陛下,说您通敌叛国,且证据确凿!”
作者有话要说:后期才出场的女人们都是狼灭。
各种意义上的剽悍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