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让你考虑一下,重视平民百姓的诉求,有必要玩这么大吗?”
符行衣在火器室里不停地踱步,愁眉苦脸道:“新设的贤雅集里,普通平民和世家贵族各占一半,以首领为丞相,所有的决策都由贤雅集议定,然后再送交给你盖玉玺……”
整齐的书案后,俊美男人的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圆镜,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将睁不睁,色泽如墨的长发松松垮垮地系在脑后。
额发柔顺地垂下,有些夹在了玄色长袍的衣襟里,有些则扫过他手中的火器图纸。
一言以蔽之,这厮就没个皇帝样,更像是吸人精魄的绝色男鬼。
“只削弱世家的权力倒也罢了,如此一来,连你自己也要受限制。”
符行衣憋了半天,忍不住崩溃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当皇帝的!”
自从得到了符行衣的原谅之后,聂铮愈发蹬鼻子上脸,甚至连皇宫都不肯再待,干脆在沧澜营里拾掇拾掇住下了。
赫然一派“东齐吉祥物”和“皇室招财猫”的气定神闲。
反正大事都交给贤雅集了,他终于有了闲暇的时光。
于是一边和喻无名研制新火器,一边逮着机会就把符行衣往身边拖,再把满脸茫然的喻无名丢出火器室,美名其曰“能者护驾”。
奈何,符行衣那色胆包天的女流氓只会调戏人,不会照顾人。
顶多是夜晚临睡前,在他的案上搁一壶热牛乳,早上过来一看,活大爷愣是一口没碰,还直勾勾地盯着她,大有“不喂便不喝”的架势。
细看神色还有点委屈——你不爱我了。
符行衣虽对此哭笑不得,但也只是觉得小公主还是老样子。
不仅不感觉讨厌,反倒还有些被人需要着的诡异满足感。
让他给吃得死死的。
然而,废内阁的圣旨一下,她什么满足感都没了,恨不得就地掐死聂大猫。
“嗯?”聂铮抬了抬眼皮,“有意见?”
瞬间被打回原形,符行衣连忙腆着一脸纯良的笑容,狗腿道:“岂敢岂敢,微臣支持陛下的一切决定,只是觉得陛下这么做,未免对您自己太不友善了。”
聂铮手中拿着火器图纸,不冷不热地开口。
“如若天下重权都落于皇帝一人之手,国之兴衰都依托于一人之身,如同一场豪赌,运气占得太多。若摊上明君倒好说,可历代明君大多壮年英明,晚节不保。皇帝随着年岁渐长,处理政事愈发力不从心,因此必然会逐渐变得庸腐;若摊上了暴君……”
“所以你才要约束‘皇帝’本身的权势。”
符行衣想了想,问道:“是害怕自己老了之后,也变得像先帝那样吗?”
“是,也不是。”
聂铮冷哼一声,傲然道:“朝中那些老狐狸,没几个中用的。他们当我只爱听好话,每每总是顺着我的喜恶进言,全不顾底下的百姓作何想法。我深处宫苑之内,无法体察到真正的民情,有时难免与实况偏颇,倒不如让百姓自己找主意解决问题。”
符行衣嘴角抽了抽,心说,一般朝臣若不顺着你的喜恶进言,要么挨怼要么挨砍,几个敢像林猛那样有话直说的?
然而嘴上却笑道:“其实这样也好,能让你闲下来,摸索喜欢的东西。这才一个月就有了能持续喷火的‘猛火油柜’雏形,等喻前辈进行完善之后,用来守城必定绝妙。”
也只有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顾皇权的唯我独尊,甘愿舍弃“高贵”,赐予臣民“希望”。
盛安三年的小年夜格外热闹。
皇宫的正门外不远处,跪满了高呼“吾皇万岁”的百姓。
站在城墙上,符行衣扒着护栏,探出脑袋好奇张望,啧啧称奇。
“你还挺受欢迎嘛,以前从没见过哪个皇帝吸引来这么大阵仗呢~”
垂眸轻瞥下方众人,聂铮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波澜。
唯独在握住她的右手之后,神色微动。
轻柔的月光将他的眉眼浸润开一片温暖的余晕,冷硬锐利的轮廓也温和柔软许多。
凝视身旁的女子时,眸底一点浅浅的蓝如同清透无暇的宝石,煞是好看。
“夜间风凉,早些回去,”他轻声道,“今晚的膳食都是你爱吃的。”
符行衣露出一行整齐的小白牙,欣然应允:“刁民遵旨。”
正欲转身离去,聂铮不经意间看到了什么,身形停顿在原地。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符行衣的脸上浮现出警惕与诧异,“王副将?”
王副将理应留在临月城才对,为何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而且骑的还是那匹千里马?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