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太后的丧仪真要论起来,上上下下大小事情都是胤祐和胤禟在管着,顶多还有个胤祺在一旁帮忙。反而是皇上除了每日去灵堂前露个面,其余大半的时间都鲜少能见着人。
当初太后病着的时候老爷子可是真衣不解带在太后跟前伺候了好几天,这些年老爷子对太后的孝心当小辈儿的也是看在眼里,做不得假的。
现在突然这般多少有点反常,胤禟进养心殿的时候便留了个心眼,并不像平常那么只低着头什么都不管,而是分了一半的心思在自家皇阿玛身上。
“刚进去那会儿皇阿玛都穿戴好了就只等着我过去,出养心殿的时候我在后边跟着两个小太监在前边扶着,倒是正常,可还有俩隔在我跟老爷子中间,就显得有点多余了。”
平时不注意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关注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那俩小太监就跟故意的一样,不管胤禟怎么走他们都能正好挡在胤禟前边。出养心殿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前边老爷子还停顿了一下,胤禟本想看看究竟,但就是他俩挡着也没能看分明。
还是一直等到了宁寿宫,要叩拜上香的时候胤禟总算是瞧出一点端倪来。“按道理说皇阿玛给太后上香该阿玛亲自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拈香都是梁九功替的,你们跪在下边许是没注意,我站在一旁全瞧见了,老爷子接香的手不稳当。”
“不稳当?哪种不稳当?”屋里就两人,胤禟说这事的时候说得细致,像是一边说又自己一边把事情回顾了一次。
“就是特别不稳当,瞧着直哆嗦。虽动作不大但很碎,若是换了手里是个杯盏恐怕能抖掉大半杯水。而且看上去还没劲儿,那香最后要不是梁九功手快接过来,恐怕都得掉地上去。”
胤禟原本是想跟林清复述一下当时的情况,没想到越说越觉得事情不对,这会儿脸都白了。
“你先别急,毕竟太后去世对皇阿玛打击不小,许是这几天休息的不好精神头不济也是有可能的。”林清见他这般模样不敢再往下问,只能想想说辞来安慰他。
“穗穗,你别把我当弘晸那孩子哄,是累着了还是真病了我分得出来。再说这几天累的是我和七哥五哥,老爷子真不到那份上。”
平时林清这么哄着他,不管说得对不对胤禟都会照单全收,毕竟他要的就是这个味儿,事情到底是不是那么一回事不重要。
但今儿不一样,“你放心,我今儿跟你交个底,老爷子如何我不在意。”胤禟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又更轻了一些,仿佛就是在自言自语,“小时候在宫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是老爷子心里的好儿子。”
“我不够听话,也不像其他兄弟那般眉目间多多少少有点儿像他,我更像额娘。从小我听旁人夸我长得好的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就知道皇阿玛从来没说过一句。大了以后更是如此,有时候我也想做父子也许真是缘分,没缘分的强凑成一家人,成了也没意思。”
“再说这些年我替老爷子干的活儿,赚的银子不少,我问心无愧。今天看着老爷子那样我竟然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跟看咱们胡同口卖炸糕那老头一样,怎么会到了如此地步,穗穗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说起这个来胤禟从年少时的愤愤不平,到如今已经可以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只是说到最后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哂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康熙太偏心,还是笑自己其实也很绝情。
“缘分这东西都是有定数的,你用在此处彼处就要少一些。你和皇阿玛之间的缘分有多少我说不好,但我知道你大半的缘分可能都耗在我身上了。
就你这性子啊,这辈子能碰上我你算是烧高香拜对佛了,世上的好事哪能叫你一个人全占了呢,如今咱们有眼下这番家业和处境你就偷着乐吧。”
林清这话两层意思,但哪怕只有一层胤禟能懂也不妨碍胤禟被她这话逗得笑出声来,“爷就没见过你这般厚脸皮的福晋,是是是,爷得了你就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你就是爷的金不换,成了吧。”
夫妻二人凑在一起,开头再是正经不过的事,说着说着也得往偏了跑,尤其这两人感情还好,就更是一偏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最后要不是国孝家孝都还在身,晚上怎么收场都还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