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李燃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来,嗯了几声挂断。
“中午要请参加葬礼的亲戚朋友吃宴,我得回去找我家里人了。他们包了两辆大巴车回市中心,反正来参加葬礼的好多互相不认识,你跟我们一起——”
陈见夏按下他指着远处的手臂:“我坐公交,倒一趟直接到校门口,换乘就在同一站,都不用走路。你别管我了。”
“可是……”
电话又响起来。葬礼上的家属往往没有时间悲伤,最要紧的是张罗好来宾,李燃虽然还是个高中生,忽然跑不见了也不像话。陈见夏把他往前推,李燃没办法,一边举着电话一边往告别厅的方向跑。
跑了几步,他停下来,转过身:“见夏,谢谢你过来。”
“不是应该的吗?”陈见夏沉下语气嗔怪,“快去忙吧,家里人找你呢!”
“你回学校了告诉我!”
“知道了!”
“爷爷也会高兴的,你能来送他。”
陈见夏咬着嘴唇,“是我应该的。”
李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见夏依稀记得自己爷爷和外公的葬礼流程,家属从清晨迎接前来祭奠的亲友、家门口举行繁简不一的仪式、集体出发、等待遗体告别、挑选骨灰盒、等待火化、装殓骨灰……一切都要在正午十二点前结束,看似短短一上午,也能将人耗得心力交瘁,孝子贤孙们跪了起,起了跪,整个殡仪馆许多个告别厅时间表排得满满,哀乐不停,上演一场又一场紧锣密鼓的伤心。
停灵三日,出殡是周三,她理应去上学的,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有机会进入告别厅瞻仰李燃爷爷的仪容,还是特意请了病假,早上五点半天将将亮就已经站在公交站等首班车,站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江北城郊的市立火葬场。
李燃终于抽身来见她,她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暮春北方的早晨还是很冷,花坛台阶湿漉漉的,有露水,坐久了裤子也浸湿了,彻骨的寒。
这些苦是她自己找的。我应该的。她想。
李燃的好,像汹涌的浪头将她卷进了负罪的海洋,哀乐中静坐几小时吃的苦头不过是海中浮木,她紧紧地抱着,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你别这么好了,我求求你。
我快要恨你了。
“李燃!”
他回过身,她终于敢隔着远远的距离直视他通红的温柔的眼睛。
“我答应你一件事吧。”
“什么事?”
“什么事都行!”
真的,什么事情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