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伟和见夏分头办手续,最后爸爸入住了六人间病房,王南昱还在一个劲儿解释,太急了,否则有四人甚至两个人的,现在委屈叔叔了,是他办事不到位……
见夏手足无措,一个劲儿摇头,很好了,真的很好了,“麻烦你了。”
他们一起在病房门口站着,王南昱忽然稍微拉开一点点olo衫的领子,指着自己锁骨附近一道非常清晰的暗红色的伤疤:“你救过我一命,自己不知道吧?”
疤痕的起始和结尾都藏在衣服下,只脖子附近那一点点就触目惊心。
“出过一次车祸,高速上,我坐副驾,跟我一起的三个人,开车的腰椎以下截瘫,后排俩一个植物人一个死了,死的那个是急刹车时候从前挡风玻璃飞出去了,大半个人都是在我们车前面十几米找到的。就我没太大事儿,因为我系安全带了。”
王南昱看着见夏迷茫的眼神,笑了:“自己都忘了吧。我刚开车时候,大家觉得系安全带傻,都没这个习惯。我从县城开车送你去振华,你自己非要系,还把我插在副驾驶上的卡扣给收起来了,说,以后最好都系上。”
这道疤是安全带给他留下的,一道疤换了一条命。
“那次之后,我跟晓婷结婚了。”王南昱扯了一把陈见夏,让她避让开走廊经过的轮椅,“当时给我们送的就是肿瘤医院的急诊,后来转的市立医院。她照顾了我一个月,明知道当时车里有个女的在跟我好,我们出车祸是背着她一起出去玩,她还是照顾了我一个月。出院我就跟她说,领证吧。”
王南昱从包里摸出烟,知道医院不能抽,捏了捏又揣回去。
陈见夏有点拿不准王南昱为什么忽然和她说这些。
“不用搭理我,我以前就觉得奇怪,只要跟你这种好学生待在一起,就特爱感悟人生。”
“多大年纪了,”见夏苦笑,“还‘好学生’呢。”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偶尔能从朋友圈看见,晓婷发展得越来越好了,比我这种‘好学生’赚得多。”
“她好啥啊——”王南昱本能地、像所有北方大老爷们一样想损媳妇两句表示谦虚,但停住了,“是还行。她从小就能吃苦。现在是我配不上她了,一年到头不着家,全国飞,一问就是在忙。我俩谁也不管谁。”
“有小孩了吗?”
“四岁了,在我妈那边带着呢,后来有次过年,她不想回来,我俩吵架,她跟我说后悔生孩子,长妊娠纹,身材到现在都恢复不了,以前店里偶尔她自己还能臭美当个模特拍拍上新,现在都不敢了,说修图都修不过来。”
陈见夏好像的确开启了王南昱身上的感性开关,他认真问她:“女的是不是都这样啊,到了一个年纪追着你要结婚,不给她个名分不让她安定就跟怎么了似的,发疯。再过几年,该有的有了,又跟你说,全都不是她想要的。到底想要啥?”
陈见夏无法想象王南昱描述出来的饶晓婷,拼命回忆到的依然是饶晓婷半夜拉着她不让她睡觉,非要讲“男女之间那点事儿”,脑仁只有核桃大小似的计较王南昱身边出现的每个女人,被甩了一巴掌依然不计较、转眼就笑靥如花的样子。
饶晓婷想要什么?陈见夏觉得自己明白,又不完全明白。女人生命中都要爬过一座山,高矮地貌不同,于是不同此凉热,但总归比一生在草原望到头的人懂得更多一点。
见夏跳到结论:“那就这样?”
王南昱不解:“那要哪样?日子不过了?”
护士这时候喊见夏爸爸去做et-ct。
“不是做过ct,我看你给我发过,又做?别是医院创收,我给你打电话问问,不要花冤枉钱。”王南昱说着掏出手机要打电话,被见夏阻止了。
“我查过了,不是冤枉钱,我爸以前没做过。”
见夏给他解释et是ositron eission toograhy,“正电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显像”,让病人喝下带轻微放射性的某种示踪剂,再做ct,是普通ct的一种补充。